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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完美受害人》背后,是两个编剧的一场冒险

一个不讨巧,也不讨好的故事。

侵害、家暴等议题,不仅常出现在热搜里,也是现实题材剧集讨论的对象。但鲜少有一部剧,愿意透过现象看本质,把人物内心的纠结摊开给观众看。

这固然是有风险的,理解的人会更理解,不解的人甚至更激进。但编剧高璇和任宝茹还是决定冒险,写一个不讨巧、也不讨好的故事——《不完美受害人》。

道貌岸然的企业家成功 (刘奕君饰演) 在深夜侵犯醉酒的女助理赵寻,赵寻原本并没有想报警,却在警方、律师、社会审判的催化下,走上了为自己辩护的道路。她点头承认过这并非是性侵,最后又改口。

和很多故事不一样,施害者成功虽是伪君子,却又有魅力的一面;受害者赵寻有口难言,但终究是外界眼中不完美的受害人。

如何让故事令观众信服,让不完美受害者被共情,让讨论变得理性,都显得十分有挑战。

“我们希望能够深入探讨一些社会议题,而不是只停留在呈现表面。如果说最后只有争吵,没有思考,会显得很割裂。当我们看到那么多受害者败诉或者和解,每一个案件最后都不了了之的时候,就忍不住去想,背后的真相到底是什么?”

在长达两年的推演中,高璇和任宝茹写出了《不完美受害人》,剩下的则交由观众去思考和判断。

高璇和任宝茹一直强调,两个人写的是一个关于平权的故事,而非关于性别的议题,故事中的“不完美受害人”,既可以是女性也可以是男性。

2017年,一直从事现实题材创作的高璇和任宝茹,开始关注权力不对等的职场性侵这个社会议题。随着对议题本身的学习与深入思考,直到2018年底,才产生了写《不完美受害人》这个故事的想法。

因为前期的工作积累,赵寻、林阚、成功三位主角的人物设定在那时便已经生成。

写这样的命题并不简单。一个“完美的”受害者毫无疑问能引发观众的共鸣和同情,但一个“不完美”的受害者,存在受害瑕疵的人,很可能导致观众产生两种极端的看法:一部分人能共情,另外一部分人则恰好持相反的态度。

为了让自己的“受害人”站得住脚,将故事内核表达透彻,甚至带来司法程序上的呈现,2019年,高璇和任宝茹在写剧本大纲之前,到上海找来了法律顾问,通盘了解赵寻、成功不同立场的角色可能运用到的司法手段,“因为在司法流程、法律逻辑上站不住脚的话,这个故事就不成立。”高璇透露,做完这个前期工作,剧本大纲就已经写了11万字,分集大纲完全可以省去。

对于高璇和任宝茹来说,单纯解读真实的案例并不能满足两人,探寻角色背后的心理状态,把角落里被忽略的因子写出来,才更有挑战性。

因此也才有了赵寻这样穷尽司法流程来维护自己权利的故事。而在现实中,鲜少有这样的案例发生。

每次在热搜上看到网友狂热的讨论,以及提到一个议题呈现的性别对立趋势,高璇和任宝茹内心都很紧张,两人担心认真讨论的声音会变小,理性的声音会在舆论场中退出,于是在创作过程中也不由得更为谨慎。

她们并不想创造相关话题的热度,而是跳过简单的性别对立,在社会命题下剖析自己、剖析人性,“我们写的是平权,在强对弱的剥削和侵害下,无论是男女强弱,我们都会把他拿到放大镜下进行人性的拷问。”

高璇用“成功”这个角色举例。在过往的累计经验中,两人认为职场性骚扰、家暴等问题背后的本质,是权力不对等造成的。在创作的过程中,她们并没有把成功当做一个普通的男性去写,而是把他当做一个“权力上位者”来观察。

刘奕君饰演的成功并没有落入男性角色扁平化的窠臼中,而是身居要职、自恋不自知,用风度翩翩的方式,以温柔之名行伤害之实,一点点地剥夺他人的身体和意志。

“我们并不想妖魔化任何一个人物,只是写了一群人的一种状态和思维方式,将成功这个角色换成女性依然成立。”高璇和任宝茹认为,成功并不是现实题材里稀缺的男性,而是稀缺的掌权者角色。

就像《不完美受害人》中借由林阚在为赵寻辩护时说出的台词那样:“我们怕伤害我们的人,滥用他们手中的权力;我们害怕,因为拒绝会失去我们可能得到的机遇和利益;我们更害怕,因为拒绝会得到恶意报复和更大的伤害,对于权势的崇拜在我们的意识里面是多么的根深蒂固,以至于一些人都喜欢攀附权力得到利益,害怕得罪权力受到伤害。”

高璇和任宝茹从大学毕业就开始一起写剧本,从《别了温哥华》《我的青春谁做主》《赵氏孤儿》《归去来》到《不完美受害人》,两人在剧本创作方面已经足够默契,常常细致到讨论每一集的台词和每一个动作后,再你一集我一集地写。

写《不完美受害者》和写之前的剧本最大的不同是,两位编剧觉得这一次不像是写戏剧,更像是写一份深度社会调查报告,其中涉及到刑事诉讼、民事诉讼,还有每一个角色背后的心理逻辑,不仅要写一个故事,更要探究故事之下每个人物一言一行的心理状态,从具象到抽象,再由表及里。

作为被热议的不完美受害者“赵寻”一角,脱胎于社会事件背后的受害者群体。在准备前期案头工作时,高璇和任宝茹发现,大多数社会议题的受害者,都会接受来自外界和内心的道德审判,她们想探究这种审判的背后,受害者的心理状态到底是什么样的,为什么会做出自相矛盾的行为。

在剧集中,赵寻就是这样的典型,受到侵害时,没有想要立刻报警,却又在各方的步步紧逼下走上了追寻真相的道路。前后不一的行为或许会让观众误解角色的游移不定,但高璇和任宝茹觉得自己为这种行为找到了自洽的内心状态,并借助赵寻的角色梳理了出来。

“在外界不同的压力下,希望观众可以看到赵寻纠结的过程,而不是她做了什么。”

《不完美受害人》中,让人物逻辑合理化对高璇和任宝茹来说尤为重要,如何让观众理解与共情,很有挑战性,她们只能一边创作一边跳出创作的框架,寻求身边人对这一事件的看法,“这个行为到底合理不合理?”

在剧里,底层出身的米芒困在家暴里,更能被观众理解,因为认知有限,米芒对自己人生的掌控也有限。和米芒相反,赵寻有一份看起来体面的工作,收入可观,衣食无忧,过着如白领般的生活,这样的角色受到侵害后,并没有第一时间选择辞职,观众是否能理解?

仅仅是“赵寻不辞职需要解释吗”这个拷问的答案,两位编剧就寻找了许久。

作为70、80后,工作对一个人的重要性不言而喻,她们觉得这个行为无需解释,但90、95的工作人员看到这一桥段时,又需要一个清晰的解释,开会讨论时,平台一位年轻的女生就反问:“为什么不能辞职?”

那一刻,任宝茹才意识到在这个故事里代际差的存在也十分重要,因为面对职场各种不公的待遇,95后实际上更有勇气去反抗,去争取自身的权利,没有选择这样做的赵寻显然需要给受众群一个合理的回答。

“原来我们设计的赵寻有留学背景,但听到年轻人这样说之后,我们修改了赵寻的家庭背景,父母两个人的工资加起来不到一万,又增加了一场戏份来说明赵寻不辞职的理由。”在任宝茹看来,这个提醒十分重要,故事的创作过程也可以在时间的推移里,一步步趋向真相。

《不完美受害人》是一个讲述软弱、恐惧、贪婪的现实故事,“悬疑”只是为人性的探究设置了一个钩子,然后等待着大众像剥洋葱一样,一层一层看清真实的处境。

写人性的故事很多,但写出“人性”的过程并不简单,尤其在一个有争议但主创又极力避免争议的故事里。

《不完美受害人》中有大量的女性角色,赵寻、米芒等受害人之外,还有精英律师林阚,成功女性辛路,上位者李怡,以及警官晏明,她们互相映照着彼此的人生,成为社会的小切面。

整个故事都围绕赵寻这一角色去创作,高璇和任宝茹能够想到,这一角色面对观众时要遭受的非议,“她承担了展示人性复杂的功能”。

周迅饰演的辩护律师林阚一角也应运而生,她的存在承担的是一个稳定输出价值观的功能,其自身遭遇校园性骚扰的前史同时也拓宽了不完美受害人的外延,获得更多观众的共情。

“她们两个过往的经历是形成互文的。”高璇说,林阚之所以从成功的辩护律师,变为赵寻的民事诉讼代理人,是因为她和赵寻有相似的经历,因为一时的无法拒绝,内心受到长达十年的煎熬。帮助赵寻走出人生阴霾的过程,是林阚敞开心扉,与自己和解的过程。

作为成功“唯一的知己”,上位者李怡则是赵寻的对照组。

如果说赵寻是一个站在人生十字路口的人,前向一步,她可以成为林阚,向后退一步,她就可能会成为李怡。

通往职场金字塔的路上,李怡和掌权者站在一队,选择追逐利益和接受潜规则的捷径,“选择是多样的,你不能用对错去形容,甚至在模糊地带她是被认可的。这类人在潜规则里接受了交换既得利益的方式,未来也会成为这种利益的捍卫者。”写李怡的目的,是编剧为了塑造一个灰色地带的人物。

作为成功的老婆,陈数饰演的辛路是剧中唯一清醒的人物。辛路是成功的对照组,在人生路上已经形成了稳定的内核与正向的价值观,她不必是爽文里的大女主,却符合观众的期待。高璇和任宝茹想通过辛路,塑造更为立体的夫妻关系——相比感情和婚姻,她更追逐自我实现和个体的社会价值。

围绕着赵寻和成功,每个人都展现着内心的想法,走向了各自的结局,因果都摆在观众面前。

“我们说这个故事写的是人性的复杂和视角的多元,也必然会引发多种争议,这或许不会让一个剧只有好评,甚至会有质疑,但这就是剧集存在的意义。”

任宝茹说,《不完美受害人》是一个故事,更是一个思考得来的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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