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让两宫皇太后加封多尔衮为“皇叔父摄政王”之外,多尔衮和多铎还想了两招来打击豪格和济尔哈朗一伙。
一是多尔衮在朝堂上抨击郑亲王济尔哈朗奢华浪费,大兴土木,大肆修建豪华的郑亲王府,并且用了逾越规制的铜狮。要知道逾越规制就是有不臣的意思,那么如果济尔哈朗拥立豪格为摄政王,也说明他暗藏着不可告人的野心。
而另一方面,多尔衮和多铎在福临面前“做工作”,让他在豪格的庆功宴上,不要多加褒奖豪格,也不能提拔豪格的下属,以免豪格的势力更加庞大。
如果福临深谙治国之道,或是深谙控制人心的技巧,他应该知道,多尔衮这么做虽然有些过分(打胜仗不给嘉奖),但其实对巩固福临的地位反而有好处。
如果豪格地位进一步提升,亲信节节高升,更遍布朝廷内外,豪格更会紧罗密布的安排篡位,而且对福临毫不手软。
但是福临还记得小时候豪格对他的亲近之意,丝毫没有察觉出豪格的狼子野心。
而多尔衮和多铎又把福临看做无知小儿,根本没有耐心和他解释其中的利弊。
一开始见面的时候,多铎就替多尔衮请旨,说多尔衮多年南征北战,腿脚不便,免去君前跪拜之礼。
后来两人又言辞强硬,硬是不让福临嘉奖大胜归来的豪格。
福临气恼不过,他觉得多尔衮和多铎这两兄弟就是不尊重他,不把他当皇帝。
他这个皇帝,整天除了逗猫惹狗,打猎钓鱼,什么正经事都不用干,什么决策都不让他自己想,这不就是一个摆设和傀儡吗?
福临只能去质问大玉儿:为什么没人教我怎么当皇帝?难道我不该学着怎么当皇上吗?
福临有上进心,让大玉儿非常高兴,她正要和福临解释要当真正的皇帝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你还小,巴拉巴拉……但是想到福临的年纪,大玉儿的笑容凝固在嘴边:福临已经十七岁了,怎么样都不算小孩子,可他还丝毫没有进学,丝毫不懂得治国之道,这的确不同寻常。
可以说,为了让多尔衮安心,这十年来大玉儿向多尔衮妥协,一直不给福临找合适的师父,的确在某些方面耽误他的成长。
大玉儿只能向福临耐心解释,当年多尔衮为了扶持他当皇帝,到底做了多大的牺牲,这十年来又是多么的劳苦功高。
但是福临丝毫不领情:这皇帝又不是我要当的,他若是相当,他自己来当好了。
在福临看来,多尔衮的一切牺牲都是惺惺作态:他现在都说自己腿脚不便,不能跪拜了,难道他还没有野心当皇帝?
听到这个消息,大玉儿好似被雷电击中了一般。
这说明,福临年纪大了,但是多尔衮并不想归政,并且想尽一切办法打击政敌,独揽大权,尊卑不分,他是大清实际的皇帝,就差一个尊号了。
大玉儿既失望又彷徨,因为如果多尔衮死死抱着权力不放,那她和多尔衮的关系是迟早要破裂的:他以前说总不负侄儿便是,难道他忘了?
而苏茉儿提议,由她去劝劝多尔衮,免得大玉儿和多尔衮的矛盾再次激化。
晚上,多尔衮到慈宁宫来看大玉儿。
大玉儿推说心情不好先睡了,苏茉儿准备了好酒,说要让多尔衮解解闷。
多尔衮喝了酒,话匣子根本关不住。
他说:她生闷气,今天我是气大了!
就多尔衮的角度来看,这么多年的苦心经营,又是为了什么?
原想着扶持福临上位就可以和大玉儿在一起,没想到多年来大玉儿反而对他若即若离,关系反不如多年之前那么亲近。
多尔衮说自己记性大,忘性小,别人对他的好他牢牢记着,别人对他的不好,他也没齿难忘。
哲哲、代善、大玉儿都对他有恩,他这么多年一直在努力报答,但皇太极又欠他多少?
大福晋、皇位、玉儿,都是皇太极夺走的。
如今他为了还债,还必须一直无怨无悔的扶持皇太子的亲儿子,而且福临还一直不感激,视他如仇敌。
谁又为他真正想过?
多尔衮喝高了,舌头有点大了。
他说苏茉儿是个难得的好女人,善解人意,说一定要帮她找一个文武双全的好女婿,把她嫁出去。
听到多尔衮亲口说出这句话,苏茉儿的笑容有点呆滞了。
苏茉儿想:难道这么多年来,他真的什么都不知道?还是知道了什么,所以故意说出来试探我?
在苏茉儿的心中,她早已把自己嫁给了多尔衮。
当年大玉儿被迫嫁给皇太极,死里逃生的多尔衮在她的怀里痛哭,脆弱的像个孩子,她就知道她今生今世再也无法爱上别的男人。
这么多年,他看着多尔衮对大玉儿的苦恋不得,也曾多次穿针引线,帮他们传递信物,传递消息。
但她自己的感情,却只能深藏在心底。
求而不得的,不只是多尔衮一个人。
她爱多尔衮,也许不比大玉儿爱的少。
但是她知道多尔衮的心里,已经容不下另外一个女人。
要说情债,又岂是多尔衮一个人在还?
苏茉儿劝多尔衮,既然情字剪不断,理还乱,那是不是就应该放开心胸?
如今福临也大了,大玉儿唯一的心愿就是福临可以当一个称职的皇帝,你就把福临当做自己的“亲儿子”,难道不行吗?
当然不行。
毕竟不是亲生的,人家福临有正经的爹皇太极呢。
多尔衮不肯归政主要有两方面原因:
第一:自福临长大之后,一直对多尔衮拥有敌意。
这可能是福临为人不够圆滑,也许他觉得自己是皇帝,所以不需要圆滑。
但是以福临身处的这个复杂的环境来看,不圆滑是不行的。
就算真正的皇帝,对太子(正统继承人)也会百般的提防,防止太子结党营私,防止太子抢班夺权(具体参考康熙对太子的做法),更何况多尔衮只是摄政王。
福临越是对他有敌意,多尔衮越是不愿意把权力移交给他,因为权力才是保护自己利益最好的武器(参考多尔衮死后被福临鞭尸)。
第二、权力现在是多尔衮拥有的唯一珍贵的东西。
因为命运的阴差阳错,他失去了额娘、失去了玉儿,失去了皇位,如今只拥有权力。
虽然他权势滔天,那也是他无数次战场拼杀,刀山火海,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打拼回来的,凭什么就毫无代价的要移交给福临?
若说皇位的继承靠的是血统,那权力的移交靠的就是实力。
我想这一点,连皇太极都不能否认吧?
当年他又是怎么逼死阿巴亥,篡改努尔哈赤的遗诏,抢夺多尔衮的皇位呢?
所以,多尔衮紧抓住权力不放,才是正常的,合理的,为了爱情,他已经放弃了太多太多,不可能连最基本的安身立命的本钱都一起交出去(没有摄政王的权力,他想见大玉儿都难,哪有一个王爷随随便便就能见太后的道理?)。
而多尔衮与福临的矛盾,也会渐渐的走向不可调和的割裂与敌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