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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在之声」第三十一章

小猫咪 育儿 2024-01-23意识   讯号   潜意识   层面   感应   患者   冲动   命运   事情   错误   自我   过程   东西   经验   心理

第三十一章 人对别人的“无”意识


让我们暂时再回到这个问题的起点。我们曾经说过,心理资料是丰富的,繁复多端的;那么我们对这些心理资料又产生什么反应呢?答案很明显,那就是在观察的阶段被我们的意识所捕捉,并用之于对无意识的心理过程作领会。说到这一点,一定立刻有人提出批评:这些心理的讯号,数目是无定的,它们超出了有意识的观察所能达到的范围;它们永远不能达到心理学家的意识领域。因此我们必需把我们的答案加以修正:分析者是“接受”患者给他的印象,用来做心理上的了解,不过大部份印象并没有进入他的意识领域。进入他意识领域的是那些说明了的或指明出来的东西,还有一些由观察所能够捕捉的东西。我们的答案即使做了这番修正,仍旧不能说具有普遍的确当性,因为观察者的心理过程并不是一开始就那么明智,事实上,内在的过程必然复杂得多。清楚的、不含混的认识,只存在于某一种特殊的层面。

在我说起来,要描绘心理上适当的领会是相当困难的事,但是许多心理学家却可以不费吹灰之力就为这种过程找了一个“适当”的字眼,那就是“移情”(enpathy);对于这种方便的解释,我真是羡慕有加。“移情”这两个字意思太丰富了,以致于大家心甘情愿的忽视它的暧昧性。说某某清况是移情作用,就好像说坐在一个箱子里一样,却没有说明是坐在戏院里的包厢,或火车的车厢,或屋子里的衣箱——那实际上等于什么也没说。“移情”这两个字有时指东,有时指西,有时甚至可以指南指北。

“移情”这个概念起源于美学,它所讨论的并非直接的生活,而是生活在艺术中的反映。这两个字后来才用到心理学的认识过程上,结果竟变成了心理领会的唯一原理。要把“移情”的心理性质做一个界说几乎不可能,因为争论多端;有时它好像是心理领会的自然的、无意识的条件,有时候却又像特别的、有意识的努力所产生的结果。

一般说来,大部份人都以为“移情”作用是一种有意识的行为,由意志指挥,按步就班的进行。最近我看过一本为刑法学家所写的罪犯心理学,其中就提到如何如何的了解步骤。然后跟上这么一句:“当然,我们必需能够寻路进入罪犯心中。”这种锲而不舍的、毫无疑问的语调,使我们想到童话故事中的哈里发,只要他念一句“木塔保”,立刻就可以变成一只鹳也立刻就懂得白鹳的语言。有些心理学家和精神学家也持着类似的看法,他们认为只要些许的努力,就可以变做他们所观察的对象。这种移情作用如果说具有医疗学上的意义,也只是在心灵的表层,也就是最接近意识的层面。但我们想要了解的却是潜意识的内容与机转。

就以目前我们所知的情况而言,心理的认知过程大致如下:某些隐藏的冲动和观念由无意识的讯号、姿态和语言表露出来,这些讯号、姿态和语言可能是互相一致的,也可能是相互冲突的,观察者在开始察觉到这些东西的时候,不会立即产生心理上的领会,而宁是在心中产生类似的无意识冲动和观念。无意识间对这些讯号的接收,起初并不会产生对它们的解释,而是产生对这些隐藏的冲动与情感的“感应”(induction)。在这里我毫不犹豫的借用了电磁学上的术语——“感应”——,不过我很了解,心理过程比电磁感应复杂得多。现在我们可以谈谈心理领会的本能基础。用一般的言辞来说,由这些讯号所透露的无意识的、被抑制的冲动,就好像见刺激或诱因一样,会在分析者心中诱发类似的冲动。

让我们做一个设想:有一位患者在诉说自己的故事,言辞之间透露出欲念或攻击的冲动,而这些冲动都是由无意识的讯号——他的语调、顿挫或动作——透露出来。这些秘密的冲动由无意识的直觉传给分析者。下一步就是分析者暂时感觉到类似的无意识冲动:这是我大胆的假定。

设若如此,那么,患者潜藏的冲动就会发生刺激作用,诱发分析者类似的冲动。这种说法并不正确,或者说只有最粗略的正确性。由这些讯号所暗示的思想、观念和幻想,是那样的繁复多端,那样的性质特异,以致于只能够限于某人所有,并依他自己的经验和心态而定。这当然不错;不过,一般说来,分析者所感应的并不是患者的无意识思想和观念——当然,有时候连这些东西也可以感应出来,而当这种感应到达意识层面,我们就会吃惊,认为那是心灵感应现象——而是在这些东西背后的无意识冲动。

我曾经听说一个小女孩的事,人家给她取个外号叫“我也要”。这小女孩不管看到她的哥哥姐姐得到什么东西或发生什么事情都说“我也要”——不管她哥哥姐姐得了一篮子花,或一盒糖果,或出了痲疹都是一样。我们对于别人的潜意识讯号所透露的隐藏的愿望与倾向,也像这小女孩的反应一样,自发的产生“我也要”的冲动。这种无意识的感应,是在心理的许多不同层面同时进行,依观察和反映的情况而定。显然,分析者既可以感应愿望与欲念,也可以感应恐惧和悲伤。

在说明这种无意识的讯号在心理分析者心中所产生的效果时,我故意不用“认同”(idetification)二字。因为那不是一种单纯的认同过程。认同之说认为要想了解别人,必需在我们自己心中模仿他人心中所发生的心理过程。在我看来这种说法有误导性,因为这假定了经验强度的不同,而且假定了基本性质的不同。

我要用比喻来把认同过程和我想要描写的过程之间的不同加以说明。整个世界都是一个舞台,那么我们何不从舞台上选一个比喻呢?让我们假定有一个演员正在研究古典戏剧中一个名角的性格。好了,就说那是哈姆雷特吧。这个演员想要揣测哈姆雷特跟奥菲丽亚那一景时的心境。他“进入”王子的心境,然后依此所得表演出来。他一边研究,一边更加走入那角色的心境,然后辅以他天性中所秉俱的热情。我不认为用这种方式领会一个角色的演员能够成为最伟大的、最有说服力的演员。那最伟大的演员并不是“进入”悲剧英雄的人格之中。而是——设若可以这么说——自己变成了哈姆雷特。他不是摹仿他的经验,而是实际经历他的命运,而辅以自己内在相同的心理可能性以及自己经历过的记忆痕迹。

因此,并不是“认同”,而是在潜意识中自我发生了改变。表演出来的乃是经过了如此变形的自我。我们可以说,那是自我曾经可能变成的样子,而在现在表露了出来。他并不是进入另一个人的情感中,而是这些情感无意识间变成了他自己的情感。他并不是一个外在的经险的共呜箱,而是回响着自己无意识的记忆,是自己本身经验的复活。莎士比亚的诗句触及埋葬了的内在生命的某一部份,激发了演员隐藏着的可能性。他的演出并不是把他人的命运通过模仿而浮现出来,而是把他自己的命运——而他发现这自己的命运跟他人的命运有相关之处——的可能性;把往日无意识间自己所经历的命运表现出来。由于无意识间他跟哈姆雷特经历过共同的命运,他乃能把自己的经历复活,借着表演,而在内在把这种经历掌握。这种比喻当然还不周密,未能清楚说明这种感受的起源和发展之间的不同。但对于情感过程的描绘,它或许可以提供一个概念,有助于我们对心理分析处境的了解。心理分析者在对患者无意识的冲动做猜测的时候,他的自我也经历了类似的无意识改变,让他回返到以前的某种状态,同时在别人身上察觉出自己以前的自我。

前面这种假说是否使我们接近“移情”说?当然;不过也只是接近而已。如果我们再回想一下演员心中所经历的过程,我们就知道两者之间的不同。我们可以感觉到在他的演出艺术中,他把我们自从幼年时期就已拥有的东西发展出来:那就是跟他人共享经验的能力——并不是把他人的经验当作我们的经验,而是他人的经验如同我们的经验。这种能力在幼年的时候当然更是活跃,随着年龄的增长而日渐衰退。这种能力不仅用之于有机生物,而且拥抱整个的无机世界。如果我们回想一下童年的游戏,我们将会发现那并不是一般所谓的“摹仿”;那是所谓的一种“自我变形”。当我们长大以后,这种能力就已经存留得很少。虽然如此,当我们要描述别人的时候,我们仍会不自觉的改变了我们自己的性格表现。实际上在我们的肌肉、音调、语态和姿态上都有改变的痕迹。如果我对别人念一段报纸上的文章,它的内容就会影响我发言的节奏和语调。我们的姿态也许是最后的表征,表现我们早年的自我变型。虽然如此,我们的声音也还是俱有变化的力量,即使在我们很客观的说明一座山有多么高,一场暴风雨有多么可怕的时候都会表现出来。所有这些征迹都仍就可以证明,原始人类和我们童年时期所共有的那种拟人化的世界观。

在人类史的早期,自我的多端变化一定比现在扮演更重要的角色。神话与童话中充满了变型的故事,这并不是纯系幻想。文明世界把拟人化的世界观逐渐扫除,对本能又逐渐压抑,结果使得自我的变形能力逐渐萎缩,现在已经变成了残余物。净化不仅想把本能生活大部份加以压抑,而且企图把本能生活的表达方式加以压抑。文明史就表现了这种倾向。影响了我们的相貌、表现与姿态,要压缩我们一切的表情活动。在潜意识中仍就保存着这自我的避难所,仍旧在欲望的影响下随时准备变形。在潜意识中,意识里所失去的能力仍就获得保存。幼年的时候每个人都富于戏剧天份,在音调、风采与姿态上,表现得比成人更为自由,而随着年龄的增长这些艺术的天份已渐遭压抑,而愈来愈依靠轻微的暗示来做表现;实际上这些戏剧的天份在文化的意义上也愈来愈失去影响力。

在这里我们可以清楚的看出,“移情”说和此处所持的观点之不同:移情说所认为的了解他人心灵的环境与气候,在后面这种观点看来还只是序曲。“移情”说认为在了解中所特有的功用,在后面这种观点看来,只是心理学上普遍的、初步的要求。

经过了这一段讨论之后,如果我们再回头来说明对潜意识的了解所必需俱备的先决条件和其意义,则我们可以看出下面这种情感过程的产生:通过对无意识的冲动之感应,观察者的自我中所存在的心理可能性,暂时得以实现(变形事实)。换句话说,由于他人被抑制时冲动之表露,观察者内在隐藏的可能性暂时变成了实际的东西。自我的这种影像变成心理的事实之后,投射到外在世界,然后被自己当作一个客体来査知。

我们最好把这种心理的过程用视觉作比喻来加以说明;在视觉现象中,刺激通过视神经传到脑部,然后,每一个光线又反过来投入外在世界。别人的冲动无意识间在观察者心中引起对应的冲动,然后又像视网膜上的影像一様,被观察者看到是在自己外面。对于别人受过压抑和抑制的冲动之观察,只有经过这种内在的迂回道路才可能发生。为了了解别人的潜意识,我们必需把己变成那个别人——至少在片刻之间。我们只能认识那跟我们相同的精神。在某种限度之内来说,只有那亲身经历过某种经验的人,才能够了解他人同样的经验。

因此要了解他人,必先把他人心中的经历复制出来。所谓领会就是由内在的知觉捕捉无意识间共有的情感。在这种情况下,对他人的观察,便成了对自己——正确的说是自己的一部份——的观察,是把外在的某种对象纳入自己之内。用一种类似哲学家的言辞,我们可以说,经历他人的心境,乃是在无意识间经历自己的心境。绕了这么一个大圈子后,我们现在已经到达德国诗人席勒一世纪前所到达的地步,那就是:“如果你想了解他人,看入自己的内心。”

这种把别人暂时纳入自己之内,因之使自我发生变形的特殊过程,唯有两个字可以加以说明,那就是“内射”(introjection)这两个字我们常指把某种东西纳入,因而造成的自我永久性的改变。但我们仍旧可以给他另一种涵义,那就是暂时性的内射。心理分析学使我们不得不假定这种内射现象的存在,因为对于他人被抑制的心理过程,要想做重要的领会,唯一的途径就是这种内射过程。

“内射”之后就是“外射”(projection),变形的自我自这种过程向外投射,然后被当作心理认识的对象而察知。这个程序——把心理学上的“你”纳入自我,然后外射——乃是对他人的心灵做心理考査与观察的必要条件,就好像有机体的吸与呼一般。这是对他人无意识的过程做领会时的首要心理条件。

前面这是大纲,现在还需要略加解释、补充与修订。把他人向自我内射,自然包含一个基本的假定:在“接受”客体的自我之深处,必然跟所接受的客体相似,至少在心理的结构上适合做这种接受,这就像视网膜适合接受光线一样。在无意识的这个层面,没有什么差错的地方。一个人的潜意识完全可以领会另一个人的潜意识——这得感谢我们隐藏的相似之处。心理上若发生解释的错误,那不在潜意识层,而在于意识层面,是意识的经营要背负错误的责任。对他人心灵有所误解,一般说来是起于附加的部份。我们对于他人内心的误解和判断错误,就像我们对自己的误解和判断错误一样,是出于相同的根源。在自我分析和对他人的分析中,发生作用的动机都是相同的。从这里我们又可以看到内在的真诚和道德勇气是多么必要,因为要了解他人和自己,这是至为重要的资质。

在心理分析的过程中,我们都产生过推诿和省略的错误,而幸运的是我们能够发现它们,并从它们获得敎训。我们发现,我们之所以未能了解他人是因为我们没有把自我做暂时的变形,没有把被分析的人纳入我们自己之内,没有变成那个人。由于篇幅的关系,我只能举两个简单的例子,这都是我近来的分析经验,而两个人都只接受过短期的分析治疗

一个年轻的化学家告诉我,当我“批评”他的时候,他总是觉得放了一个心。当然,我并没有“批评”过他;但是他把我对他所作的心理分析解释,都说成是我对他的“批评”。而他非常清楚他是故意做这种错误的说法。但为什么当我“批评”他的时候,他会觉得放了一个心呢?在当时我唯一的解释就是他是一个“被虐待性格”,而“批评”满足了他潜意识中对于惩罚的需求。我这种想法并没告诉他。一般说来,我对他的分析虽然正确,可是关于这一点仍旧有不接头的地方,因为我无法了解他这个特殊的地方。几天以后他又告诉我,当化学实验室的老板发现他工作的时候轻微的错误而“批评”他的时候,他也感到释然,这时我突然明白他为什么有这种感觉。

我之所以能了解他,不仅因为他这种感觉再度发生,而且似乎因为那跟我不再有关。我了解到,他心中隐藏着一种罪恶感,他常常料想会被揭秘;他怕他的罪恶念头被人发现。他怕别人会看出他是一个残忍的、侵犯成性的和卑贱的人。因此当他的主管或我发现了他的错误,他就觉得释然,因为这种发现,没有什么防碍,并不严重,跟他无意识中所预期的那种可以毁灭他整个人格的批评还相距太远。可以说他一直生活在一种灾难将会降临的心境下,生活在一种飘忽不安的焦虑之中。对这种不愉快的攻击他必需事先做准备。他跟其他心灵飘忽的年青人不一样,因为那些人虽然飘忽,心却转向爱情、欲望和美名。而他却像赫斯曼(Housman)的诗一样:

生活忧困

我却稳定

我已预备

忧困发生。

我之所以造成解释上的错误,唯一的理由就是我不愿意去认识他那种情感特有的意义。我心里的这种忽略,如果做自我分析,就可以见出起因何在。

第二个例子我只浅略的谈一谈一个患者的梦境。有一个女患者说,她头一天晚上做了一个梦,可是只记得梦境的一小部份,只有一个字,那就是clandestine (隐密)。对于这段梦她提不出任何资料可做解释。她唯一记得的就是作梦的头一天国文老师提到过这个字的意涵,说它有“鬼鬼祟祟”“偷偷摸摸”等意义。她又说,不过这个字并没有不好的意义。其他的事情就无法让我们对这个梦的内容有任何了解。我当时设想(但并没有说出来)这个字可能跟性的意念或事实有关,而这种意念或事实是她对我保持秘密的。于是我们又谈起别的事情,她谈到头一天的一些事情。她说到她的父亲和兄弟,但是突然间她打断了自己的叙述,而说,“现在我知道梦里clandestine这个字的意思了,啊!当然啊!就是这样!那个字其实是clan-destine!”(“同族的命运”)。她使我想到上一次分析治疗时候我对她说过的一段话,我说她内心的冲突跟她与家人的关系有很深的渊源。我还告诉她弗洛依德有一次对我说过的两个插曲:弗洛依德初到美国不久,有一个纽约人请他做分析治疗,当他第一次告诉这纽约人他的见解时,那个人一点也不惊奇的说,“喂!弗洛依德医生,我一直就认为如此。我们大家都苦于家人炎(familitiris)。”他自己发明了一个新字,“家人炎”,就好像“关节炎”(arthritis)一样,用来表达他自己的意思。

昨天当我跟这个女患者提到这个插曲时,她并没有什么表示。而却想到一些别的事情,只是没有说出来:她只知道自己也受苦于“家人炎”,而她许多的神经困扰都起源于她跟她的家人,跟她的“族人”(clan)有关。她母亲处于神经病的边缘,她姐姐死于疯人院。她哥哥是一个严重的神经病。她时常害怕自己要落入母亲跟姐姐相同的命运。这个梦就是这般由她自己解释出来。当她听我说到那个插曲时,她想到自己家人的命运,只是保密不说。这个患者的常识超越了我,使我感到羞愧;不过我现在要继续说下去。我认为她这个梦境必然也寓含着自我告诫,要她在分析治疗时不要谈到“族人的命运”。她利用白天英文老师所讲解的一个字义,在梦中玩起文字游戏,就像弗洛依德的患者一样。即使英文老师所说的那几种字意,现在看来也具有心理上的意义。这其中寓含着一种鼓舞,要她把母亲和姐姐的秘密说出来,因为那是一种“无害”的秘密,这是她的老师说的。当她在心理分析的时候用不着以自己这些家庭秘密为耻,“族人的命运”可以公开的跟我讨论。

我在分析了解上的错误是很显然的;我不应该那么快就弃权;我应当追踪她白天事情的遗迹,尤其是应当想到梦中常用的文字游戏。譬如说,如果我要这个患者把Clandestine这个字分成clan和 destine ,她可能当下就明了梦境的意义,而我也会随即获得同样的结论。再者,我必然在无意识中也不愿意站到患者当时的立场去设想。关于我为什么如此,并没有多大趣味,在这里不必作自我分析。不过,如果我作一番自我分析,一定会挖掘出当时的潜意识动机,使我们明了我为什么不了解这段梦境的意义。

这些例子或许会让我们产生这么一种印象:当我们探测患者的情感处境时,必须遵循着十分清楚的方向。但事实并非如此。

关于潜意识的心理学,有一个看似矛盾的地方:如果我们追溯到所有人类共同的、仍未分歧的本能因素,我们反而会对某个单独的冲动,某个特殊的心理处境,或内在的冲突,有更加的了解。

有一天我看着一个小男孩跟一个大人在玩球。那小孩跟大人互相丢球大约有五、六分钟,然后他突然抱起球来跑开,丢到附近的树丛中,然后,对着大人说,“你一定会哭!”这是说那个大人一定会像小孩子一样,如果碰到同样的事情,会产生相同的失望。心理学家会发现到,小孩的这句话是起源于错误的和原始的推论。因为大人并不会像小孩那样失望。但问题并不止这一层。我们所关心的并不是合理的推论的问题,而是心理的问题:那小孩预料那大人会产生严重的失望,并且会用眼泪表达出来。当然啦,小孩把球抛到一边,大人一定不会感到严重受挫,他会觉得不玩球没有什么关系。可是,我们可以毫无疑问的确定,那大人不能继续玩球一定会产生无意识或前意识的不快乐,就像他许久以前的童年遭遇到类似的情况一样。那小男孩心理推论上的错误,只能说是在意识层面的错误,在无意识的层面却是正确的。在有意识的层面,大人不会因为小孩把球故意抛开而产生失望,可是在潜意识中,他必然感到失望,因为在潜意识中他必竟仍旧是一个小孩,所以那小男孩的假定是完全正确的。

进一步的观察,对我们的“内射之说”也有很大的佐证用途。可以说,人的心理上必然有一种把外在对象纳入自我之内的心理准备。否则人与人之间就不可能有无识的心理领会。如果我想尝一盘没有吃过的菜,我至少必须舔一口;我一定不能舔都不舔一下就想知道它的味道。这种内射的心理准备跟柔情或喜爱并不是同一回事,正像尝一口菜并不表示我们喜欢它。对于他人无意识的心灵不能领会,往往就是由于缺乏内射的心理准备使然。与其说是忽视别人的潜意识,不如说是拒绝认识别人的潜意识。换个比喻来说,可以说是这样:今天晚上我的收音机原来收着波士顿电台,如果我把收音机关掉,那不表示波士顿现在没有演奏会,而是我不愿意听它。但也可能我是无意间关掉的(那也就是说,并没有用有意识的念头去关掉它),然后又非常吃惊的察觉到漏听了这一段音乐会。

关于这方面有一个特殊的问题值得留意。在心理分析中,持续的领会是极其重要的事情;有人会问,这种持续的心理领会如何能够维持下去呢?我必须马上回答,在有意识的和无意识的领会之间,必须先作一个明显的分别。有意识的领会要想连续下去,当然困难,但无意识的领会却能够连续,可以通过本能种种的变形,本能在目标上的改变以及表达方式上的改变,而仍旧能够绵延不断。前面我曾说过这种内射的过程是暂时的,自我投下去,很快的又会浮升出来。因此,心理上的连续领会可以说是由于我们追溯到以前的种种内射过程而构成,在心理上对患者的猜测过程中,患者目前的经历和他早期的经历之所以能够连接在一起,是因为分析者早先为他作分析工作的时候,便常常有这种内射过程,而由无意识的记忆保留下来。

这种情况在心灵中产生的效果,很容易用实际的例子来作说明。有一个歇斯底里亚的女患者,在跟她丈夫发生一次争吵以后,企抑自杀——不过,那几乎不能说是很认真的。这种企图是在她开始作分析治疗以前发生的事情。她吃了一包毒药。在心理分析的过程中,她把几年以前发生的这件事情说给我听;在她描沭这件事情的时候,她想到她母亲也曾经企图自杀。接下来的联想是跟她和另一个男人的恋爱有关。她跟这个人的恋爱落空。这个患者自认为她之所以企图自杀是由于落空以后的绝望,这也是有她母亲的先例在。在她谈过了其他一些事情以后,在那次分析治疗快要结束的时候,她又偶尔提到,在她结婚的早期,她一举一动都翻版她的丈夫。他看报,她也看报;他抽烟,她也抽烟。在那段时期,她是如此爱他,以致于她总是要做他所做的事情。她的丈夫很恼;因为她根本没有自己的意见,只不过像唱片一样反复他的意思。这种情况一直延续到她认识了另一个男人。

现在,我们必须设想,我早期的内射跟目前的了解有关,因为我突然想到这个女人之所以想要自杀也是在摹仿她的丈夫,因为她丈夫以前也曾经企图自杀。那是很多年以前的事;那时他的第一任太太正要因肺病去逝。他呑下了她吐出的痰,以便自己也可以感染结核病。到了这一步,问题产生了一个新的层面。我这个女患者之所以企图自杀,除了有意识的认识所能够掌握的原因之外,还有一些其他的原因,她仍旧嫉妒她丈夫对已经故去的女人的爱情。她仍旧在翻版她丈夫的行为:你爱你以前的太太,好么,我也可以爱另外一个人;你因为不能拥有你以前的太太,你要自杀,我也因为不能再拥有他而自杀。在另一个心理层面,她跟她的母亲相认同。但这两种认同并不互相冲突;因为她的母亲也像她自己一样嫁了一个鳏夫,而且对他的第一任妻子感到嫉妒。患者由于跟另一个人的恋爱失败,真正感到绝望。但这次恋爱却有一个秘密的目的,就是要让她的丈夫嫉妒,并为自己复仇。

当然,在我们许多次的分析治疗中,曾经详细的讨论她跟她丈夫的关系,她的嫉妒等等;但当另一个男人进入她的生活中,这些强烈的情感就逐渐消退。但我为什么突然领会到她现在的事情跟她很久以前的事情之间的关联?为什么我感觉到她自杀的遥远诱因,是最主要的动机?那是因为对于往日某种情况的提及,使我以前一段内射的经验重新复苏。几个月以前,当她对我说明她结婚早期的行为时,我未能充分了解其中的心理意义。那时在我心理也产生了内射作用;但一直到目前,那往日的记忆痕迹才部分的进入我的意识中。从这个例子看来,对他人心理上的领会之延续性并不构成特殊的问题。它是以无意识的记忆痕迹为基础而产生的回忆现象。它不是我们对他人心灵能否了解的问题,而是存留在潜意识中的知识重新浮现的问题。

这种心理上的内射过程当然还是令人困惑的。如果我们再追踪这种心理过程的踪迹,当然可以看出来,这仍旧是像我们的意识层面呈现出来的事件:对他人有意识的观察,对他的言辞和姿态的察觉,对这些东西隐藏的含义的认识,以及对它们幂后的冲动之认识。在这里,我们所有的注意力在有意识的层面都落在他人身上,因此看来似乎没有内射的余地。我们从什么地方把这些东西向内投射呢?当然,前面的叙述仍旧很不完备,它只提到有意识的过程。可是我们知道,即使在内射过程的第一步,无意识的观察都跟有意识的观察比肩进行,但这样说仍旧忽略了一个重要的部份,我们可以这样加以补充:观察会进入另一个阶段,后面这一个阶段是对我们所纳入的资料作无意识的消化。内射过程虽然开始于纳入,而最重要的部分则在于吸收。吸收的东西在向外投射,必然发生于这个阶段,因为在下一个阶段我们已经发现有意识的消化,就好像这种经过消化的认识已经回归到我们所观察的对象身上。

如果我们把内射过程定在这一个阶段,另一个问题就会产生:内射过程为什么总是无意识的,而在有意识的层面我们只看到别人?在对他人的心理领会中,自我观察所扮演的角色很少被我们有意识的认识到。我自己也不能提出一个令人满意的说明。把生理和心理方面的视觉行为作一个比喻,也许更能让我们有一点清楚的概念。在视觉现象中,大部分的过程也是无意识的,我们只觉得看到了外在的东西,那外在的东西跟我们自己是分开的,但我们并不知道自己的过程如何进行。视觉现象还有另一个层面可以帮助我们对心理的了解产生比较适当的概念:我们都知道,要看一个东西必须把它放在某一个距离之外。我们只能在镜子里看到自己,或在别人的眼睛中看到自己。这个事实使我们能够明了,在对于别人的潜意识过程作领会的时候,自我所扮演是什么角色。这种心理过程我们当然还要详加考虑。这个概念不可能不遇到挑战,我们也应当作好准备,迎接未来的争论。我们已经作了最坏的打算,但没有任何反对者足以阻挡我们,让我们对这个看法作最彻底的追查和探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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