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青衣的书影世界 2021年第356篇原创作品。我是@青衣的书影世界，说书影，聊情感，洞见人生人性。与大家有缘相聚在文字中。)
娴主任在医院的例行体检中，发现了乳腺癌。她没有告诉家人，而是第一时间告知了自己的本科同学兼闺蜜汤沛。晚上两人在常去的那家私人会所碰头，娴主任告诉汤沛，她早就知道自己迟早会得乳腺癌。
不仅仅是因为她们的晚婚晚育晚懂男女之事，更因为自己那不堪回首的婚姻带来的窒息。婆家带给自己的深深的痛苦，并不能因为事业的成功而有所抵消。
娴主任在读本科的时候是有男朋友的，不同院不同系。说是学长，两人却同一年毕业，因为学长的专业特殊，需要预科一年。学长本来追求的是娴主任她们系的另一个女孩，苦追未果，就改追了娴主任。汤沛当时就劝她不要谈，认为这个男生这么快就能投入到一份新的感情，这样的人未必可靠。可是娴主任一头扎进了学长织就的温柔之乡，不可自拔。
她们的学长，有身高、有相貌、有成绩，学长的那个专业，年年高考都是全校录取分数线最高的，最关键的是学长很温柔。从小到大，娴主任从来没有被男孩子这样对待过。娴主任和学长谈了两年，学长的家人都是淡淡的，不反对、不认可、不表态。实习的后半年，娴主任感觉到了男友的不露痕迹的疏远。
实习的时候，娴主任去求了班主任，要求把自己跟男朋友分到同一个实习点。班主任说：“我可以决定你的实习点，但是我决定不了你男朋友的实习点，我不是他的班主任，咱们系和他们系分属两个不同的学院呢。”
班主任就跟家长一样，嘴上是硬邦邦的，心底却是巴不得自己的学生们都能修得正果。班主任还是去找了娴主任男友的班主任，把两个人放到了同一个实习点，就是娴主任如今工作的这家医院。汤沛也被分到了同一家医院实习，这家医院是人人都想去的最好的实习点，更巧的是，娴主任和汤沛还是同一个实习小组。
每天娴主任和男友都尽可能地一起吃中饭和晚饭，除非两个人中有一个有手术，或者跟门诊的时候看不完号。男友的衣服是娴主任洗，男友胃口不好的时候，娴主任就在宿舍里偷偷地用小电炉给男友煮面条。煮好以后先放一小勺猪油，再烫一把豌豆苗或者鸡毛菜，最后卧上一个荷包蛋，白的白、黄的黄、绿的绿，面汤上闪着荤油的油珠，看上去比食堂的红汤大排面要诱人得多。
汤沛后来吃面条也喜欢放一点猪油，就是实习的时候跟娴主任在一起养成的习惯。那个时候，娴主任从家里带来的那一大罐猪油，是宿舍里最受欢迎的调味品。其实，医学生的宿舍里也没有什么调味品，顶多一袋食盐、一罐辣酱，他们不会去准备更多的调料，一是宿舍限制使用电器，而是他们没有时间去做这些事。
实习时他们的每天业余时间，不是主动泡在病房里跟着值班老师处理病情，就是跑去输液室帮护士打针，每个人还有写不完的大病历。那时所有的病历都是手写，写错一个字就得用手术刀轻轻刮去，还不能刮破病历纸。一份病历改动如果超过三处，是一定会被带教老师训斥的。
渐渐地，娴主任的男朋友很少来宿舍里跟她一起吃饭了。毕业的去留问题终于摆到了眼前，男朋友一语不发，不说希望娴主任留下来，更不说跟娴主任回她的家乡。说实话，娴主任也没有奢望男朋友能去她的家乡，男友是本地人又是家中独子，怎么可能跟着她走呢。再说，娴也不想回去。
学长从来没有跟娴说过分手，但是男友的态度，娴看得明明白白。娴平日里总是温温柔柔的，笑眯眯得不轻易发火，但这并不代表娴主任的心里看不明白事情。在某些时候，娴主任是比汤沛更果断的人。
正好家乡的地级市人民医院妇产科需要人，娴主任虽然不喜欢妇产科，还是立刻就报名了。于是，在很多同学还在为单位和科室而踌躇的时候，娴主任已经带着毕业证去那家医院的妇产科上班了。离校的那天，学长和汤沛一起去送娴主任，娴主任依旧温柔地向学长微笑，火车要开的时候，娴主任对学长说：“珍重！”
娴主任的初恋，就这样在没有一个人说分手的情况下，两个人正式分手了。
茶壶里的绿叶渐渐地安静了下来，不要游弋。汤沛问娴主任：“你有后悔过嫁给你科主任的儿子吗？”
话一出口，汤沛就后悔了，这是在戳娴主任的心窝子、肺管子。
娴主任却并不以为然。“我不后悔。因为那是当时最好的选择。”
娴主任对汤沛笑一笑：“每个成年人都必须为自己的选择付出代价。这个代价可能出现在当时，也可能出现在未来。我的代价是出现在了后来，包括今天的诊断结果，这都是我为婚姻付出的代价。”
汤沛没有想到娴主任能够如此直白地剖析自己当年的婚姻。当年，娴主任的确是贪图了婆家的某样东西，而在日后为此付出了巨大的代价。
娴主任当年是带着巨大的哀痛去迎接了参加工作的喜悦。
娴主任本来就是一个很讨老师和病人喜欢的人，总是安安静静地笑眯眯地做事情，做事有悟性。她经历过一次的病情，再遇到类似的马上就知道该怎么处理，对患者有耐心态度也很好，再急躁的病人在娴主任面前都能安静下来。这些年娴主任几乎没有被投诉过。
正在经受失恋之苦的娴主任，把所有的时间和经历都放在了工作上，哪怕是二助一助连续三四台手术，她也从不喊累。于是，她的主任开始放手让她主刀，主任自己给娴做一助。毕业一年以后，娴就独立主刀一般的手术了，宫外孕、子宫肌瘤、剖腹产都不在话下。
欣赏着工作上光彩夺目的娴，她的科主任开始动起了工作之外的脑筋。娴的科主任家里有个儿子还没成家，比娴大几岁，容貌说得过去，初中毕业，是公交公司的司机，每年都能拿到“优秀驾驶员”或者“安全行驶”的表彰。
娴主任的科主任想让娴给自己做儿媳妇儿。她自己不开口，只是更加在生活中和工作中关系娴。
娴在同一批同事中最早通过了考核期，顺利拿到了住院医师的职称，在其他人还只是拿半额奖金的时候，娴早早就拿到了科室的全奖。主任还经常邀请娴去家里吃饭，其实医院的家属院距离医院的宿舍也就步行十几分钟的路程，每次吃完饭，科主任都会派儿子护送娴回宿舍。
娴完全看得懂科主任的心思。她没有表现出反感和拒绝。
一来，娴自己是在农村长大的，亲姐姐和嫂子也是在镇里的工厂上班，哥哥也只是镇上的小学教师，没有正式编制。所以她对工人的身份并没有任何排斥。
二来，娴多多少少有点赌气的心理。学长的父母不就是嫌弃自己是农村出来的嘛，那我嫁一个并不比你家差的家庭，让你父母看看。
三来，在跟男友的相处中，娴一直是低姿态地迁就男友，她很享受被科主任一家捧着的感觉。在这家人地两疏的医院，有一个像科主任这样的女强人罩着，也不是坏事。
娴唯一不满意的是科主任儿子的学历。
并不是说学历低就低人一等。而是，读书多和读书少的人，视野、思维、处世都大有不同。西汉的经学家刘向说过：“书犹药也，善读之可以医愚。”狄德罗说：“不读书的人，思想就会停止。”
在后来的生活中，娴主任充分地感受到了一个读书少又不自信的人，给生活带来的毁灭。
娴最终还是嫁给了科主任的儿子，她的娘家极力赞同的这门婚事。
娴主任告诉汤沛：“与其说我恨婆婆恨丈夫恨娘家，不如说我更恨自己。如今这张诊断报告，就是当年我贪慕虚荣的代价。”
汤沛不知道怎么接娴主任的话，没法安慰也没法赞同。因为汤沛知道，娴主任结婚后还不到两年，就开始付出代价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