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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许你该找人聊聊」第三十七章

小猫咪 育儿 2024-01-23约翰   心理治疗   偏执   无常   焦虑   毛巾   病人   恐惧   方式   发现   心理   时间   自由   人生   精彩

第三十七章 终极关怀 Ultimate Concerns

这天早上,我进温德尔的咨商室时全身湿透。从停车场过街到他办公室才一小段路,却给我碰上冬天第一场大雨。我没带伞也没穿大衣,斗大的雨滴却毫无预警从天而降,我只好把棉外套往头上一盖,拔腿就跑。

于是我现在外套滴水、头发凌乱,妆也糊了。湿答答的衣服像水蛭一样黏着身体,说多别扭就多别扭。我湿到没办法坐,只好站在候诊室的椅子旁边,心里嘀咕弄得这么狼狈该怎么上班。不久,咨商室的门打开,走出我之前看过的那个漂亮女人。她又在擦眼泪,低头快步走过纸屏风。走廊传来鞋子咔哒咔哒的回音。

玛歌?

不,不可能──她也来看温德尔已经够巧了,难不成我们这么有缘,每个星期的晤谈时间还一前一后?不可能,一定是我偏执。不过,作家菲利浦·狄克(Philip K. Dick)说过:「诡异的是,偏执不时能串起真相。」

我跟只落水狗似地站在那里打颤。温德尔的门再次打开,这次是让我进去。

我拖泥带水走向沙发,在座位B坐下,调整背后熟悉的椅垫(跟沙发实在不搭),把它挪到我习惯的位置。温德尔轻轻关上门,穿过房间,瘦高身子往他位子一坐,翘起二郎腿。我们开始我们的开场仪式:大眼瞪小眼,用不说话代替招呼。

可是我今天弄湿了他的沙发。

「你要不要毛巾?」他问。

「你这里有毛巾?」

温德尔笑笑,走到衣柜,扔给我两条毛巾。我拿一条擦干头发,另一条垫在屁股底下。

「谢谢。」我说。

「不客气。」他说。

「你怎么会在这里摆毛巾?」

「人有时候就是会弄得一身湿。」温德尔耸耸肩膀,好像办公室里本来就该准备毛巾。真是怪人啊,我想──但我觉得受关心的感觉很温暖,跟他丢面纸盒给我时一样。我心里默记要在咨商室里摆几条毛巾。

然后,我们继续大眼瞪小眼,用不说话代替招呼。

我不知道怎么开口。最近几乎什么事都让我焦虑,连答应做点小事都紧张得麻痹。我变得小心翼翼,如履薄冰,怕担风险,唯恐出错──因为我已经犯了一大堆错,我怕自己不再有时间弥补。

前一天晚上,我躺在床上试着放松读读小说,刚好看到其中一个角色说自己整天忧心忡忡,好像「每分每秒都得逃避,永远看不到终点」。就是这样,我心想。过去几个星期,我没有一秒不在担心。而我心里清楚:这阵子之所以会这么焦虑,最主要是因为温德尔上次晤谈结束时讲的话。那次见面之后,先是我为了参加儿子学校活动取消一次晤谈,接下来那周是温德尔不在,所以我整整琢磨了他的话三个星期。我:我哪有在对抗什么?他:你在对抗死亡。

今天路上被大雨当头棒喝,似乎十分应景。我深吸一口气,对温德尔谈起我游荡的子宫。

今天以前,我从来没有从头到尾讲过这件事。之前是不好意思讲,现在真正讲出口了,我才发现自己原来这么害怕。温德尔先前提过我在难过「下半辈子完了」,这份哀伤上头迭了层层焦虑,最顶端的是担心自己会跟茱莉一样早逝。对一个单亲妈妈来说,没有比抛下孩子离开世间更可怕的事。医生是不是漏了什么线索?要是我的问题本来可以医好,却因此延误治疗怎么办?如果医生终于查出病因,却发现是不治之症,又该怎么办?

还是这全是我胡思乱想?我的身体症状是不是得用心药治疗?治得了我心病的,会不会就是坐我旁边的这个人──温德尔?

我讲完之后,温德尔摇摇头,呼了口气,说:「真是精彩。」

「精彩?你说精彩?」心理师可以这样调侃病人吗?!

「对啊,的确精彩,」温德尔说:「你看,你不但讲出过去几年困扰你的东西,还透露出别的东西。」

我猜他八成要讲「逃避」。我接受心理治疗后跟他谈的全是逃避,而且我们两个都清楚:逃避几乎总是跟恐惧有关。逃避男友和我不能长久的线索。逃避写那本快乐书。逃避谈不写那本快乐书。逃避去想父母逐渐变老。逃避儿子正在长大的事实。逃避我的神秘怪病。我记得实习时学过:「逃避是以不处理来处理问题。」

「透露出逃避,对吧?」我说。

「嗯,从某些方面来说,这样讲也没错。」温德尔回答:「可是我要讲的是不确定感。你说的事流露出不确定感。」

没错,我想。不确定感。

我听病人说话时总会感到世事无常。约翰和玛歌还会在一起吗?夏绿蒂会戒酒吗?但现在看来,我自己的人生也充满不确定。我能恢复健康吗?我还能找到合适的伴侣吗?我的写作生涯会不会从此完蛋?我下半辈子会是什么样子呢?(如果我还有下半辈子的话。)我跟温德尔讲过:在想象自己走出牢房时,要是我不知道该去哪里,我很难下定决心走出去。走出去也许能重获自由,但接下来该往哪里去?

我想起一个病人的事:有一天,她跟往常一样下班回家。但才把车停进车库,眼前就跑出一个闯门的拿枪指着她。她马上得知他的共犯已经进了屋子,正押着她的小孩和他们的保姆。他们捱过一段心惊胆跳的时间,直到邻居发现情况不对,才报警救了他们。我的病人告诉我:这次遇险最大的后遗症是毁了她的安全感。即使她原本的安全感的确太过天真,她还是想念变成惊弓之鸟之前的日子。

不过,我不晓得她有没有发现:她还是对安全心存幻想。

那件事对他们一家造成创伤,他们没办法继续在被打劫过的地方生活。他们搬到新家之后,我问那个病人说:「你现在会怕停车到新车库吗?」

「当然不会。」她斩钉截铁地说,好像这问题多荒谬似的。「这种事哪有可能发生两次?哪有人这么倒霉?」

我跟温德尔讲这件事。他点点头,问:「她的反应你怎么看?」

温德尔和我很少谈到我当心理师的事。被他这么一问,我有点紧张。我有时候会想温德尔会怎么治疗我的病人,他对丽塔或约翰会怎么说呢?心理治疗经验因心理师而异,找不同的心理师就有不同的经验,绝不会一模一样。因为温德尔当心理师的时间比我久得多,我觉得我跟他像学生对老师,路克天行者对尤达大师。

「我觉得……人总希望世界是理性的。所以我病人的反应……是她试图掌控人生无常的方式。」我说:「人一旦看过真相,就不可能再回到无知。但在此同时,为了让自己不会因为知道真相而受苦,她只好说服自己不会再遭到攻击。」我顿了一顿:「我答对了吗?」

温德尔嘴巴一打开,我就知道他要讲什么:这不是考试。

「好啦好啦,」我说:「那你怎么想?你怎么看她在不确定前表现的确定感?」

「跟你一样。」他说:「我也会用你刚刚的思路解释她的反应。」

温德尔接着细数我对他讲过的烦恼:分手、写书、我的健康、我爸爸的健康、我儿子长大得好快,还有我应该只是随口说说给晤谈加料的话(例如:「我听广播说,美国现在居然有一半的人在一九七○年代还没出生!」)──居然全都笼罩着不确定感。我还能活多久?我死去之前还会发生什么变化?我对这些事能有多少掌控?温德尔说我跟我那个病人一样,也想用自己的办法应付不确定感,只不过我的方式是搞砸自己的人生:虽然我并不想死,但如果我能操纵自己的死,而非坐等死亡上门,我至少是自己选择了死。这跟自己削掉鼻子毁容一样,是对无常人生使意气说:要就拿去!

我试着想通这个吊诡:用自毁来掌握人生。如果我能操纵自己的死,我就不是坐等死亡上门,而是自己选择死。我之所以死守注定触礁的恋情、毁掉自己的写作生涯,不去面对身体出的问题,反而躲在恐惧里自欺,是为了把自己变成活死人──虽然也是死,但至少是我能掌控的死。

学者兼精神病学家欧文·亚隆(Irvin Yalom)常说:心理治疗是了解自我的存在主义式体验,所以心理师是依照人而非问题调整治疗方向。也许两个病人的问题一模一样(例如不愿在关系之中坦承自己的脆弱),但我们的治疗方式会因人而异。心理治疗过程是极其个人化的,因为助人度过最深层的存在恐惧──亚隆称之为「终极关怀」(ultimate concerns)──不可能套用同一种方式。

亚隆归纳的四个终极关怀是死亡、孤独、自由和无意义。死亡是我们经常压抑的本能恐惧,而这种恐惧往往会随年龄增长而提高。我们恐惧的不只是字面意义的死亡,更是灰飞烟灭、荡然无存,丧失最核心的身分认同,失去年轻又有活力的自己。怎么对抗这种恐惧呢?我们有时是拒绝长大,有时是故意自毁,有时是直截了当否认死亡将临。不过,亚隆在《存在心理治疗》(Existential Psychotherapy)里也说:觉察死亡能让我们活得更完整,而且焦虑不但不会增加,还可以减少。

茱莉积极尝试那些「疯狂」的事就是绝佳例子。我踏上医学悬疑之旅之前从没多想自己的死亡,就连开始四处求医之后,与男友的新恋情也让我可以转移焦点,回避对职涯和人生可能灰飞烟灭的恐惧。不但如此,男友还化解了我对另一个终极关怀的恐惧──孤独。单独囚禁能把犯人逼疯不是没道理的。独囚犯人会产生幻觉、恐慌发作、出现强迫行为,变得偏执、绝望、难以专注,并产生自杀念头。获释之后,他们经常出现社交萎缩的后遗症,无法与人互动(其实,求快的生活方式已让我们「要」得越来越多,却越来越寂寞。更生人的社交萎缩难题,或许只是现代社会通病的加强版而已)。

接着是第三个终极关怀:自由,以及自由带给我们的一切存在难题。从表面上看,我还烦恼不够自由简直可笑。毕竟温德尔讲过,只要我愿意把牢房检查一番,一定能发现自由唾手可得。但实际上,人年纪越大,需要面对的限制也越多。转换跑道更难,适应新环境更难,重新与人结为连理也更难。他们的人生几乎定型,所以他们不时渴望年轻的自由。不过,年纪太小同样自由受限。小朋友一举一动都得照着父母的规矩,他们只在一个面向上真正自由──情绪上。小孩子至少有一段时间能想哭就哭、想笑就笑,想发脾气就发脾气。他们可以拥有遥不可及的梦想,可以毫不掩饰地表达欲望。但我呢?我跟很多同龄人一样,并不觉得自由,因为我们已经不再熟悉情绪自由。我来接受心理治疗的目的之一,就是让自己在情绪上重拾自由。

从某种角度来看,与中年危机牵涉更深的是开放,而非封闭;是扩大,而非局限;是重生,而非死亡。温德尔讲过我希望有人救我,可是,他并不是来救我或解决我问题的,而是来引导我面对人生原本的样貌,让我能掌握不确定中的确定,但不以自毁为手段。

我开始领悟:不确定代表的其实不是失去希望,而是可能性。我不知道未来会如何──那人生不就潜力无穷、充满惊喜?不论我有没有生病、找不找得到伴侣,时光都会流逝,所以我得好好想出怎么运用我的生命。

换句话说,我得仔细思考第四个终极关怀:无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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