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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许你该找人聊聊」​第十章

小猫咪 育儿 2024-01-23未来   前妻   茶几   蕾丝   座位   是非   沙发   小孩   男友   感觉   关系   孩子   心理   时间   笔记

第十章 未来也是现在 The Future Is Also the Present

今天我到得较早,所以我坐在温德尔的候诊室里四处张望。他的候诊室跟他的咨商室一样……风格独特。我们通常会摆几件有专业派头的家具,再放一两件一般艺术品(裱框的抽象画、非洲面具等等)。温德尔这里则是走公嬷二手旧物风,甚至还有股霉味。角落是两张陈旧的高椅背餐桌椅,套着过时的佩斯里纹金线锦缎。整片地板铺米色地毯,上面再铺一张同样陈旧又过时的小地毯。橱柜上铺了一张有污渍的蕾丝桌巾,上面有蕾丝垫(蕾丝垫!)和一瓶假花。椅子之间的地板有白噪音机,前面本来该放咖啡桌的,现在摆了一张磨痕多又掉木屑的小茶几,乱糟糟堆着杂志。座位区跟温德尔咨商室的出入路线用纸屏风隔开,让病人保有一定程度的隐私,但打开时还是看得清清楚楚。

我知道自己不是来这里看装潢的,但仍忍不住满腹狐疑:品味烂成这样的人帮得了我吗?这些摆设反映了他的判断力吗?(有熟人跟我讲过:她心理师咨商室的画挂得歪歪的,害她严重分心──她就不能把那鬼东西挪正吗?)

我翻杂志封面大概翻了五分钟(《时代》、《亲子》、《浮华世界》),咨商室的门开了,走出一个女人。她在屏风后快步离开,但匆匆一瞥就看得出她容貌秀丽,衣着入时,也满脸泪痕。温德尔随后出现在候诊区。

「一下就好。」他说,然后往门厅走去,应该是去洗手间。

等的时候我不禁在想:那个漂亮女人在哭什么呢?

温德尔回来,跟我比一比咨商室。我这次没在门口犹豫,直接走向靠窗的座位A,温德尔则坐进靠茶几的座位C。我这次口若悬河。

「叭啦叭啦叭啦叭啦,」我开始:「你相信吗?男友居然说『叭啦叭啦叭啦叭啦叭啦』,所以我说『是吗?叭啦叭啦叭啦?』」

至少,我相信温德尔听到的差不多是这样。我这样讲了好一会儿。我为这次晤谈准备了好几张笔记,编号、加注、依时序排列,跟我当心理师前做记者采访一样。

我坦白告诉温德尔:我纠缠男友不放,一直打电话给他,结果他现在直接让我进语音信箱,我得等上一整天他才回电给我。我深感屈辱,但也知道没人想跟刚刚分手、却又巴望复合的前任讲话。

「你大概会问我干嘛打给他吧?」我直接猜他接下来会问的问题。

温德尔挑起右眉──我注意到他只挑起一边眉毛,这怎么做到的啊?──只不过他还没来得及开口,我就自行为他解答。首先,我希望男友告诉我他想我,承认这是澈澈底底的大错。但因为这「不太可能」(加这句话是为了让温德尔知道我有自觉,虽然我本来以为男友真的会说他会重新考虑),所以我退而求其次,想弄清楚我们到底是怎么走到这一步的。只要我的问题得到解答,我就不会在脑子里一直钻分手的事,不必没完没了困惑到天荒地老。我告诉温德尔,就是因为这样,我才缠着男友好几个钟头严刑逼供──我的意思是,对话──我一定要解开莫名其妙突然分手之谜!

「然后他说,『带个孩子在身边有很多限制,很容易分心』。」我继续念逐字稿:「『这样跟你独处的时间永远不够。不管那孩子多棒,我都不想再跟不是我亲生的小孩一起生活。』然后我说:『你怎么全瞒着不讲?』他说:『我开口之前总得先想清楚。』于是我接着说:『你不觉得这件事该讨论一下吗?』他说:『怎么讨论?这是是非题。要嘛我可以跟孩子一起生活,要嘛不行,我只能自己想清楚。』我觉得脑子快爆了,他又加一句:『我真的很爱你,可是爱无法克服一切。』」

「是非题?!」我狠狠挥舞手上的笔记,那个字旁边还标上星号。「是非题!要是这么是非,你当初干嘛把自己搅进这坨是非里?」

我知道自己表现得很难看,但我忍不住。

接下来几个星期,我一直跟温德尔报告我和男友鬼打墙对话的细节(老实说,有点多),他也不断试着插进几句有用的话(例如他不确定这对我有帮助、好像有点被虐狂、我一直讲同样的事却希望有不同结果等等)。他说我在逼男友把自己的事解释清楚──他也的确解释了──可是我还是一问再问,因为他的解释我听不进去。温德尔还说,要是我讲电话时这样卯起来做笔记,我恐怕没办法好好听男友讲了什么;如果我的目的是保持开放、了解他的想法,却忙着证明我的想法,而不是好好跟他互动,我可能很难达成目的。还有,他补充:我在晤谈时跟他对话也是这样。

我同意,然后继续回去痛批男友。

有一次,我娓娓谈起把男友的东西送还给他的事,讲得撕心裂肺,却不愿放过任何细节;另一次,我一再追问到底是我疯了还是男友疯了(温德尔说谁也没疯,我气个半死);还有一次,我缜密、严谨地分析什么样的人会说「我想娶你,可是不要附赠孩子」。这一次呢,我画了一张性别差异图:男人可以说「我不想看乐高」、「我不可能爱不是自己亲生的小孩」,然后拍拍屁股走人;女人讲这种话看看?女人讲了就准备被浸猪笼。

我还在晤谈时爆料,大谈我每天键盘柯南的成果:男友铁定跟哪个哪个女人走到一起了(我根据社群媒体按赞纪录录脑补出来的);他的生活少了我居然万分精采(他在推特上提到出差);还有,分手的事他居然一个字也没提(因为他贴了某间餐厅的色拉美照──他怎么还吃得下啊?)我深信男友神速切换到后萝蕊时代,平滑、流畅,无缝接轨。我认得这首分手伴侣的副歌:一个煎熬得身心俱疲,另一个却像没事人一样,快乐得很,甚至能继续走下去。

我对温德尔说我跟那些病人一样,也想在他身上看到伤疤。这样我就知道,他终究是在乎我的。

「他在乎我吗?」我一问再问。

我像在招摇自己的怪,而且乐此不疲,直到温德尔踹我一脚。

有天早上,我一如往常对男友狂轰滥炸。温德尔默默滑向沙发边缘,站起,朝我走来,用他修长的腿轻轻踢我一下,灿笑,回到座位。

「欸!」我反射性一喊,虽然根本不痛。「你干嘛啊?」

「喔,因为你好像满喜欢把自己弄得很苦,所以我日行一善帮你忙。」

「蛤?」

「痛跟苦不一样,」温德尔说:「你一定会痛──人都有痛的时候──可是你不一定得那么苦。要多痛选不了,可是要多苦选得了。」他继续说:我这些一再重复的行为,还有我不断思考、猜测、反刍男友的生活,都在增加我的痛,造成我受苦。所以他想,既然我死抓着受苦的感觉不放,我一定有从中得到什么。对我来说,受苦一定有某种目的。

是吗?

我开始想:我明明知道肉搜男友的事让自己感觉多坏,但就是忍不住,为什么呢?难道是想跟男友和他的生活保持连结?(虽然只是单向的连结。)有可能。或者,我是想用这种方式让自己麻木,这样就不用去想实际上发生什么事?搞不好。还是说,我在以这种方式逃避生活中应该注意、我却不想注意的事?

温德尔之前已经讲过:我其实一直在跟男友保持距离,忽视那些可能让他的表白并不令人意外的线索。因为如果我问,男友可能讲出我不想听的事。虽然他似乎看不惯小孩在公共场所打闹,但我告诉自己没什么大不了的;虽然他乐于跑腿胜过看我儿子打棒球,我把那当作小事;虽然他讲过在他和前妻遇上不孕问题时,更担心没有孩子的是他前妻,我觉得与我无关;虽然他弟弟一家来找他时住在旅社,因为男友受不了他们三个小孩在家里嬉闹──那又如何?尽管有种种迹象,我跟他从来没有直接谈过对小孩的感受。我只是一厢情愿地想:既然他都当了爸爸,一定喜欢孩子。

温德尔还跟我说:我对男友的某些往事、感想和肢体语言视而不见,对它们隐隐透露的警讯充耳不闻,而我当时如果愿意多加留意,应该是能看出问题的。温德尔也提到:如果我来这里还是想跟他保持距离,那么我每次忙着念笔记、坐得离他远远的,应该也是为了保护自己。

我看看摆成L型的两张沙发,从我窗台下的座位提出质疑:「大多数人都会坐这里吧?」我很确定不会有人跟他坐同一张沙发,所以座位D不可能。至于他斜对面的座位B……谁会坐得离心理师那么近?所以座位B也不可能。

「有些人会喔。」温德尔说。

「真假?坐哪里?」

「整块都有人坐喔。」温德尔指指从我的位子到座位B的范围。

我们之间的距离剎时显得遥远,但我还是不太相信有人坐得跟温德尔那么近。

「你是说,有人第一次踏进你咨商室,看看房间,就一屁股坐到那里,而你的位子离他们才十几公分?」

「对啊。」温德尔答得简单明了。我想起他扔给我的面纸盒,他一向把它摆在座位B旁边的茶几上……原来如此,大多数人一定是坐那里。

「喔,」我说:「那我该换位子吗?」

温德尔耸耸肩:「看你啰。」

我起身坐到跟温德尔垂直的座位,调整一下脚的姿势,免得跟温德尔的脚碰在一起。我看到他深色的头发底下有灰色发根,手指上戴着戒指。我想起当初请凯若琳推荐心理师给我(口误,「我朋友」),我提出「已婚」和「男性」两个条件。现在看来这不太重要,他既没跟我站在同一边,也没宣告男友是反社会人格。

我挪挪沙发枕,想办法坐得自在一点,但感觉真怪。我看看手上的笔记,突然不想念了。我觉得全身暴露在他的目光下,很想逃走。

「我还是没办法坐这里。」我说。

温德尔问我为什么,我说我不知道。

「不知道是好的开始。」他说。我好像领悟了什么。我花了很多时间寻找答案、理出头绪,但不知道好像也没关系。

我们沉默了一会儿,接着我还是起身挪到比较远的地方,大概在座位A和B之间。我又喘得过气了。

我想起作家芙兰纳莉·欧康纳(Flannery O’Connor)的话:「真相不会随我们承受它的能力而改变。」我保护自己是为了回避什么呢?我不想让温德尔看到自己哪个部分?

从开始到现在,我一直跟温德尔说我没有期盼男友遇上不幸(例如换他被下个女友摆道之类的),我只是想挽回关系而已。我一脸正色说我不想报复、不恨男友也没忿忿不平,只是困惑而已。

温德尔仔细听完,但说他不相信。显然我其实想报复,其实恨男友,其实光火不已。

「正视你的感受,不要认为自己应该如何如何,而去调整你的感受。」他解释说:「这些感受无论如何都会在那里,不妨迎接它们,因为它们有重要线索。」

类似的话我跟病人讲过多少次呢?但我这时像是第一次听到一样。不要评判你的感受,注意它们就好。用它们当你的地图。别怕真相。

分手之后,我的亲友跟我一样,很难接受男友可能也是正人君子,只是心里有疑惑和冲突而已。他们现在深信他不是自私就是骗子,完全想不到其他可能,例如:虽然他嘴巴上说自己无法跟孩子相处,搞不好他其实也不想跟我在一起?也许他不知不觉因为我的关系想起太多往事,关于父母,关于前妻,或是关于研究所时伤他很深的那个女人?──我们刚交往时他提过一次:「我后来下定决心,绝不要再经历那种事。」我要他多讲一点,但他不想谈,于是我当了他逃避的共犯,没再追问。

温德尔一直要我检视我们对彼此的逃避。我们躲在甜言蜜语、插科打诨和对未来的计划里,有些问题始终不碰。而我现在不但痛,还制造苦,被心理师踹了一脚才清醒一点。

温德尔在挪脚,左脚翘上右脚,右脚又翘上左脚。心理师开始脚麻时就会这样做。那双条纹袜跟他今天的条纹开襟衫真搭,像是成套的一样。他抬抬下巴指指我手中的笔记:「我不觉得你能从笔记里找到你要找的答案。」

我脑中闪过「你在为更大的事难过」,像是什么洗脑神曲。「可是不谈分手,我就没什么能谈的了。」我嘴巴还是很硬。

温德尔歪歪头:「你会有重要的事要说的。」

我既听到也没听到。每次温德尔暗示有比男友更大的问题,我都虚与委蛇,所以我猜他一定嗅出了什么。人最不想面对的事,往往就是他们最需要面对的事。

「也许吧。」我说,心里烦躁不安。「差不多该结束男友讲了什么这话题了。我讲完最后一件就好?」

温德尔吸了口气,停顿,犹豫,彷佛本来想讲什么,但决定暂且不说。「好。」他总算开口。他知道这次逼我够多了。他拿走我的水烟袋(抱怨男友),虽然时间不长,但对瘾君子来说已经太久,我得解一下瘾。

我匆匆忙忙翻看笔记,却不记得刚刚讲到哪里。我一页一页扫过,拚命找接下来该说他讲的哪句鬼话,可是星号和注记实在太多了,而且我感觉得到温德尔的目光。如果我的咨商室里来了一个像我现在这样的人,我会怎么想呢?老实说,我知道。我会想到同事贴在工作档案里的贴纸:我们要不断做抉择,看是要逃避痛苦还是忍受它、进而缓和它。

我放下笔记。

「好吧。」我对温德尔说:「你想说什么?」

温德尔说:虽然我觉得自己是为现在而痛,其实我也在为过去和未来而痛。心理师经常提到过去如何影响现在──往事如何影响我们的思考、感受和行为,而我们在人生的某个时刻,必须放下创造更好的过去的幻想。如果我们不接受过去不能重来,不承认自己无法让父母、手足或伴侣改变多年前发生的事,我们会继续被过去困住。改变我们与过去的关系,是心理治疗的主要部分。可是在另一方面,心理师很少谈到我们与未来的关系也会影响现在。我们对未来的看法也会阻碍改变,威力不下于我们对过去的想法。

温德尔说,事实上,我失去的不只是现在的关系,我还失去了未来的关系。我们以为未来是以后的事,但我们其实每天都在心里创造未来。所以当现在崩坏,我们与这个现在相关的未来也跟着瓦解,而失去未来是一切计划扭曲的根源。可是,如果我们把现在花在修复过去或控制未来,我们是让自己困在永恒的后悔之中。在我肉搜男友的时候,我一方面看到他的未来开展,另一方面也让自己停滞在过去。如果我想活在现在,就一定得接受自己失去了原本的未来。

我能捱过痛吗?还是我想受苦?

「所以,」我对温德尔说:「我想我该别再逼问男友,也别再肉搜他了。」

他和蔼地笑了笑,那种对宣布即刻戒烟、却不晓得挑战多大的瘾君子的笑。

「我会试看看的,」我换比较保守的说法:「少花时间在他的未来,多点时间在我的现在。」

温德尔点点头,拍腿两下,起身站起。晤谈时间到了,但我还想待着。

我觉得我们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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