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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在之声」第二十三章

小猫咪 育儿 2024-01-23维也纳   征候   学理   意念   潜意识   心意   吃惊   患者   逻辑   例子   父亲   事情   母亲   心中   东西   经验

第二十三章 吃惊的心理分析者


如果愿望是连乞丐都可以骑乘的马,我们心理分析者就可以经常认识出别人心中的意念,可以明白那兴意念在如何进行,为什么会如此发生。然而,很久以前我们就明白这是幻想;我们必须经过不断的错误,不断的考验,艰苦的工作,才能了解人心。妙的是也竟有些时候愿望真的是乞丐都可以骑的马——那就是当我们一眨眼间瞥见了他人的心念,了解了他人隐藏的动机的时刻。

有些人颇为令人羡慕,他们自称有心电感应力,有测心术(thought-reading)并且还当众表演。然而,也有些时候我们毎个人似乎都有这种看出他人心念的本领。奇怪的是我们对此并不以为奇,也没有人详细的讨论它。

譬如说,我们跟一个朋友散步,他说的话正是我们前一分钟所想的;我们的妻子在某个情况下会怎么想,我们竟会完全清楚——关于这些事情,我们不会写成文章,提出报告。这种事情:固然隐约使我们觉得得意,却不认为有什么可以吹嘘之处,而且也极少和“超感觉”联想在一起。似乎我们留意到这些事就已心满意足,而如果有人问到这些事情,我们只说是由于跟朋友或妻子的密切了解使然,不足为奇。是的,我们甚至不承认这就是“测心术”。但为什么呢?在我着来,我们原先认不认识某个人并不是重点的所在,而是我们能够了解人的心。所不同的是,专精于测心术的人可以测知陌生人的心意,而我们一般人则能够测出熟人的心意。两者的不同只是程度而已。

这种现象的本身是不容置疑的。那么,为什么我们不为它找个心理学上的解释呢?为什么我们把它认为是理所当然的呢?要推测太阳已经几竿,用不着非看日晷不可,任何路标都可以传达相同的知识。就以日常生活来说,能够测知熟人的心意,比测知陌生人的心意重要得多。懂得恋人、朋友、妻子、兄弟姐妹的心意,比懂得你在鸡尾酒会偶而见面的绅士淑女的心意岂不更有趣、更有益?如果我们经常能够懂得亲人和朋友的心意,那结果恐怕是任何幻想、任何测心术专家都无法预料的吧!

心理分析者与被分析的人之间无意识的沟通也可以从这个角度来看。在心理分析治疗中,不仅是有意识的心意被猜测出来,而且无意识的心意也被猜测出来。不但思想被猜测出来,连情感、冲动与驱使力也被猜测出来。从速成班毕业的心理分析者们固然也做心理观察,却唯上帝与弗洛依德是赖。他们只把书上看的、课堂上听的拿来用一用,就以为可以了解患者的心念了!他们真是以为在书本和课堂上就可以学得经验的!音乐欣赏这门课可以让我们学到不少有关音乐家与作曲法的故事,但是那“音乐”却永远是“学”不出来的。有些心理分析者要他们的学生跟患者相认同,就好像这是你想要不想要的问题,好像那是一个意志方面的问题,好像要不要举手一样。其实,“认同”只是一种空洞的学术名词,它所指的是一种真实的事实,而这真实的事实却是没有名字可以形容的。

有一本美国的旧小说,在序言上这样写道,“这故事中不论是多么不可置信的地方都是真实的。”同样,心理分析者也可以报告一些令人不可置信的事情。但是,当我们把心理分析者和患者心中发生的事情加以了解,就知道这些事情并非不可置信。当然,这个工作很不容易,以致于我们大家都没有去做。如果我们对于这个问题从两方面加以了解,如果我们用钳形运动来掌握心理的资料和机转,我们就能够了解心理的事情为什么会这般发生。

每一个心理分析者都曾经有过这种经验,那就是几秒钟以前他想过的念头,被患者说了出来。有时候患者还这样开头:“你现在大概会想……”。但他其实只不过是把他的想法投射出来而已。每一个心理分析者也都遇到这样的患者:当分析者向他提出解释时,他猛烈的排斥,可是接着说出来的话却又肯定了分析者的解释,这些都是非常单纯的例子,并不值得惊奇,而他们的解释并不困难。

分析者有时候可以掌握住患者自己所不知道的东西;而患者之所以不知道,是因为他不愿意记得这些事情;有些力量把这些过去的事情在患者心里压抑起来,可是分析者并没有受到同样的压抑,因此,他比患者更清楚。即使在这种情况中发挥这作用的也不纯是人的智性,这和了解数学问题是不一样的。若不是分析者潜意识的合作,他的智性就不可能产生这样的功效。

有一个患者记得,在他母亲去世以后,他跟姑母和表兄弟住在一起。他们在一起住了好几年,他回忆起来的事情之中有一件让他感到困惑。就他记忆所及,他十岁的时候,并不像一般男孩那样顺从,他记得很清楚,当他吃饭的时候,拒绝吃别人盘子里的东西,也不肯碰一碰表兄弟用过的刀叉。

他的姑母为了这件事常常责备他,而他也不只一次为这件事跟姑母吵架。现在他已不能了解为什么他那么挑剔。

这时在我心中究竟发生了什么样的念头呢?我说:“我想这跟你母亲生病的时候对你的警告有关吧!”

这里并没有什么神秘的地方。这个患者在分析治疗开始的时候,曾经把他往日的生活向我做了报告,他的母亲在很多年的肺病之后去逝。关于她,他记得的事情很少,而且也没有什么重要性。他一生中重要的事情似乎都是在他母亲去逝以后发生的。关于他母亲,他记得唯一重要的事,是她从来没有亲过他或他妹妹。在经过几个星期的分析治疗以后,他现在向我提到在姑母家的顽固态度时,我便自然想到他只是在遵从母亲病中的告诫,我突然想到他的母亲从来没有亲过他,我也突然了解为什么她从来不亲他,而他小时候又为什么拒绝用别人的盘子。这并不是因为他顽固,而是由于他尊从患肺病的母亲对他提出的告诫。在我向他解释之后,他想起了他母亲有她自己专用的刀叉,是别人不能使用的。关于他生病的母亲以及他的童年,大部份的事情都被他抑制下来,因此也使得他某些行为特征变得不可了解。

有一天下午,另一个患者说他心中有沉重的感觉。他说,“就好像那里有一块石头似的。”对于这个患者的往事和情感方面的了解使我想到这跟第二天的事有关,因为第二天他家计划在他父亲的坟上竖一块石碑。这个念头是突然产生的,可是为什么呢?患者当时并没有跟我谈到这件事,他在谈别的——然而他无意识的思想却在思念着他父亲,而在有意识的层面上,他父亲的去逝并没有使他感到悲哀。

我有幸报告两个例子,来说明无意识的沟通,而这两个例子中分析者都是弗洛依德本人。第一个例子跟我本人有关,当我在四十几岁的时候,我情绪上发生冲突,对我产生相当的骚扰;我就向弗洛依德求助。这时距我自己接受心理分析已经将近廿五年,而我自己也实行分析工作许多年了,可是那几个星期我却成为最好的分析者的病人。那几个星期真是令人难忘。在那短短的几个星期中,这位伟人对人心的洞察力,他的智慧和仁慈比任何时候更明白的让我感觉出来。这位老人似乎知道我心中的一切,我的弱点,我的缺点,以及我的能力——所有这些别人不知道而我自己也不知道的事情,那位老人却知道得那么清楚。他那种站在高处的观察能力,他那种我在任何人身上都没有见过的心理分辨能力,为我把我自己呈现了一副画像,而这个画像的种种特征,是我既陌生又熟悉的,而我却从来没有认为它们是自己的,可是它们又多么真实啊!我当时就认识了它们而后来认识得更清楚。

在这几个星期的最后,我发现自己已经跟自己协调了,准备接受自己;就在这时我又有一次机会得以赞美他那种无意识的了解。在他给我做的最后一次分析中,我一边摇摇口袋里的硬币,一边做自由联想。这时我偶然提到,玩钱表示我有肛门性欲(anal-erotic)的倾向。弗洛依德严肃的说:“这当然是乱讲。你在想你的哥哥们,你高兴你说在可以给他们钱了。”我试着把思想向回探索过去。当时我并没有有意识的想到我的哥哥们,但那意念确实在数分钟前飘过,想到,现在我可以赚到比我两个哥哥更多的钱,毎个月我可以给他们一个固定的数目。这个联想我让它飘过去没有说,而却让自己听着口袋里硬币的声音,这是我在这次分析开始时在口袋里玩弄的。以前我常常提起我的两个哥哥,当我念书的时候,他们常常向我的口袋里塞钱。这个一晃即过的意念我没有说出,却半开玩笑的提到了一个心理分析的理论——但这理论跟那未说出的联想有关连。有一个心理分析者写了一篇文章,讨论肛门性欲的问题;这位心理分析者是一副长兄的样子。当我在口袋里把硬币弄得叮当响的时候,我无意识间是在这样想:现在我有钱了;我比我的哥哥们富有。弗洛依德轻视的把我那学理方面的话扫到一边,直接透入我的基本意念,潜到我对我哥哥的优越感。

下面的一个例子比前面的例子早二十年。那也是与弗洛依徳有关的。那时我二十六岁,是一个没有经验的心理分析者,常常担忧患者们向我提出的一大堆问题。我有一个英国籍的患者,在分析治疗工作中很不顺遂,几乎已经停顿了下来。当他说话的时候,显然是在打发时间。在这种紧急的状况下,我问弗洛依德应该怎么办。他微笑着对我说:“要他想一些他思想中最遥远的事,一些他永远没有想过的事。”我遵从他的忠告。一开始,患者沉默。显然他是在努力想一些最遥远的念头。然后他说:“乌蹄泊的沼泽”。这当然是很遥远的,不过,那是地理的遥远,而不是时间的遥远。但这仍旧给了我弗洛依德所预料的线索。几个月以前,患者的父亲去世——他父亲是传敎士,在中国的乌蹄泊沼泽感染了疾病,因以去世。于是我告诉这位患者几个月以前他提到他父亲去世的事;他哭出来。那一次分析结束的时候他说:“我不知道我哭什么鬼。”

自此以后我就常常想到弗洛依德的这个忠告,最近的一次是几个星期之前。有一个患者在一次心理分析中说他什么也没有想。沉默。十分钟以后:“一片白,完全是一片白……像戏院里的幕。”我没有再多问,就告诉了他在想的事情。那一天,他从报纸上看到一个年青的作家——也曾经接受过我的分析治疗,这是现在这个患者知道的——的一出戏就要上演。几年以前,现在这个患者也写过一出戏,在百老汇上演而不成功。他隐藏的思想便是这样的:我的另一个患者的戏要上演了,在他之前得到了成功与声誉,使他感到强烈的嫉妒。

跟另一些例子比起来,这些都不算惊人。有时候,分析者就像梦游的人一样,靠着盲目的本能那么直截的、确定的走到了隐藏着的地点。分析者的意念就像突然这样冒出来,而没有任何联想的线索,没有患者往日生活的资料可供借镜。有时候患者故意隐藏某些东西,但它们仍旧变成了分析者的资料,但这种事情是如何成就的呢?怕连分析者自己也难予解释吧。下面我举两个例子。

第一个例子发生在一九三五年。有一个年青的德国妇人来请我治疗;她原是社会党的党员。虽然她不是犹太人出身,却也必须逃离希特勒的第三帝国。在荷兰她感受到严重的骚乱,因此不得不请求心理分析治疗。骚乱的原因不只一端,其中有一桩是她的爱情:在德国的时候,她跟一个结过婚的名医恋爱数年,这医生答应离婚娶她,但当希特勒当政后,他又没有勇气放下他的事业跟她一同出来,因此他就跟她断绝,又回妻子身边。很显然,我这位患者最感痛苦的就是这件事,其他的打击都算次要。她对那医生献身了这么多年,现在还在爱着他。

关于这个问题,我们讨论了两三个月,她仍然无法克服她的哀伤。分析治疗已经走到了穷途末路。在这个时候有一次的分析情况是这样的:她先提了几句关于当天平淡的事,然后就沉默起来。她向我保证说,她什么也没有想。我也沉默。很久以后,她说她牙痛;她告诉我昨天去看牙齿;牙医给她注射了一针,然后拔掉了一颗智齿。那个地方现在又痛。跟着又是一大段沉默。她指着我屋角书架上的书说:“有一本书头向下。”

这时我毫未犹豫的、带着责备的口吻突然冲口而出的说:“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你打过胎呢?”我自己一点也没想到我会说这样的话,也不知道我为什么会这样说。我感觉到那就好像不是我在说的,而是我里面某个东西在说的。那患者跳起来,看着我像看鬼一样。没有一个人可能知道她的爱人——那位医生——曾经为她打过胎。那次打胎是极秘密的,因为有着双重危险:一方面是她怀孕已经相当久,打胎危险,另一方面,在德国当时的制度下,非犹太人打胎可能会遭受死刑的惩罚。为了保卫她仍旧爱着的这个医生,她决心不把这件事情告诉我。

当然,当我回顾我与她的心理情况,我可以明白是什么因素使我发出那惊人的言词。我一定已经有一段时期感到她有什么东西隐瞒着我,每当她谈到那位医生时,似乎有一些保留。然后就是这次有冗长沉默的分析。现在我可以在她稀寥的几个联想间找寻到地下的线索了。牙痛,牙医的注射,拔出智齿,书头向下放。如果我用逻辑的顺序来推求这些联想的含意,我或许也能得出相同的结论吧!但那毕竟只是或许。在她的言词与意识中有一种位置的倒置:从生殖器移转到口腔……手术……痛……书的位置,胚胎的头向下。然而,我并没有运用逻辑推论,而且我要警告心理分析的医生们,在这种情况下,切不可诉诸逻辑推论。逻辑推论往往使分析者陷入本来可以不致陷入的错误中;他应当仰赖的是他心理学的秉赋,而不是逻辑方面的秉赋。用逻辑的连锁关系来做事后的了解与回愿,有时是可以的,甚至也是必要的;但切不可在过程之中运用。

当我回顾那一次的分析时,我心里发生的是什么呢?开始时,我心中是沉默的,就和那妇人一样;然后是悬搁,是等待,等待某种事情的发生。她的话在我心中回响;新的悬搁;又是她的话在我心中回然后是倾刻间的空白与黑喑,从这空白与黑暗之中升起了我的认识——不,不只是认识,而是确定——她打过胎,她想到这个胎儿就难过,这孩子是她想要的,而她又不得不放弃。我一点也没有管什么逻辑,也没有管什么书本所学的东西。我没有想到任何心理分析的理论学说。我只是把那话说了出来,而它是对的。

第二个例子没有这么惊人;但它证明了一件事:心理分析的技巧如果用真诚的心去运用,就能够像外科的手术刀那样精确。弗洛依德送了一个英国人给我治疗。这个人在年纪很青的时候就成为数学敎授。他诉说了种种的神经征候,但最主要的是他的工作从来不能像他所预料的那样完成。当然,他对我诉说的问题是远超过我可怜的数学知识所能了解的。不过,以下的情况是显然的:他总是带着勇武大胆的态度去研究数学上最难的那些问题,使其他的数学敎授甚为敬佩。他出版了一系列的论文,讨论某些一直到那时都完全没有答案的问题,而他则把这些问题探索得已经接近解决的边缘。可是他仍旧未能把它们解决,每当想到这里,他就感到挫折。他觉得就好像他所有的智性能力突然间完全消失了,就好像那费心费力而准备与建立的一切都衰谢了,蒸发了。什么也没有,就好像魔鬼把它扫掉了。

他把这种过程描述过好几次,重点都是着重在数学方面。我一点也看不透。他的生活故事没有什么显目的地方。他似乎有快乐的婚姻,有一个孩子。可是,在两三个月之后,是什么力量让我告诉他,我相信他性交的时候早泄呢?我突然感到一种冲动要告诉他——而也正是在那“心理上最适当的瞬间”(pscychological moment)说出的。那患者就像二十年前许多英国年青人一样是羞于谈论这种事情,因此他没有对我提过他的性生活,而在其他的叙述中也没有使我猜疑到他在性方面有这个特殊的地方。他所说的只是他在数学问题上所遭遇到的挫折。然而我却可以告诉他我在无意识间所猜测到的情况:他带着强烈的欲望接近他的太太,在性行为的初期阶段,他勇猛有力,然而突然间他却不得不结朿,没有快乐,没有高潮,与其说楚解除了性紧张,不如说是减弱了。他从不曾跟任何人讨论过这种性生活状况。

他惊奇的看着我。这突然的揭示得到了报偿。它打开了走向他问题中心的门。回到大学以后,他已经能够写信吿诉我,他把这方面的困难都克服了,他现在是快乐的,他感谢心理分析学,他把这门学问视为神秘的东西。然而,在我的结论中却没有神秘之处。我只不过在潜意识中把他数学上所遭遇到的困难移转到他的性生活中而已。但要注意,当我说出来的时候,我并没有意识到任何逻辑上的推论作用。

让我再加一个小小的例子。它代表了千百个这类的例子,说明了分析者与患者之间的秘密沟通:有一个人告诉了我一个梦,其中有如下的部份:我跟我父亲在一艘船上。我父亲指给我看船长舱旁边的一间客舱。我问父亲:“母亲知道你离开吗?”他开始哭,说,“我忘了吿诉她,”我们决定在船出港以前打电话给她。我们开动,到达地端(Land Erd)。

他没有关于这个梦的联想。他不知道“地端”这个名称从何而来,也不曾跟他父亲乘过船。这个梦中的事情在他生活中都不曾发生过。然而,我为什么就在那时问他知不知道一出叫做“出航”(onward board)的戏剧呢?“我知不知道?”他吃惊的回答。“在戏院里我看过,电影上又看过,我刚刚正在想它。奇怪。”这出戏是许多年前我在维也纳看的,船上的旅客都是死了的,但他们并不知道自己已经死了。那船长是高特。

关于那患者我知道什么呢?是什么事情使我产生这个意念?唯一知道的是他父亲在两年前去世,而现在,由于心理分析的结果,他逐渐回想起他跟父亲的关系,他遂渐认识到这关系对他的重要性。在上一次的分析中,我向他引述了弗洛依德的一句话——相信这是大部份学生都忽视了的——父亲的去世,是人一生中重要的事件。这个患者的梦退回到一种经验中,是跟“出航”这出戏的意义有潜在关系的,因为这出戏用船的航行来表示从死到生的过程。这个患者当然正恐惧着他也会像他父亲一样,不久去世;这一点我看出来,却没有说出。他梦中大部份内容只有把某些句子反转过来才能够了解。它们必须像中文或希伯来文那样读——和英文的读法是完全相反的。因此,离开他母亲,没有告别而哭泣的不是他父亲,而是他自己,奇怪的是那出戏在他心中和在我心中同时出现。以前我们从没有谈过它。或许是这样吧:那梦境的许多情节都使我想到那很久以前的、已经快要遗忘的、在另一个大陆所看到的戏——譬如梦的气氛,船,地端,充斥整个梦境的告别心境,以及日常用语和某种特异的东西的混合等等。

我知道,有许多分析者都在他们的解释中加入了一些学理。他们一步步的、谨慎的解释他们如何到达结论。我并不认为这种技术是虚假的,但我认为它是浪费时间,并且无法令人满足。为什么说它浪费时间呢?因为它让心理分析者花了不必要的精力。他把本来应该用到别的地方的精力与时间用到这种解释上来了。打个比喻说。如果我去找医生,他在细心的检査后,对我的病做了诊断。或许他曾告诉我,我害了支气管炎。他并不需向我详细的讨论他为什么曾得出这个结论。另外,我认为分析者的追加解释是不能令人满足的,因为他充其量只能把许多原因中的某一些提出来,而其他的部份却无法井然有序的提出,可能也根本提不出,因为那些太多了,太细微了,太复杂了,譬如说以前的一些印象,小小的征迹,语言中的含意,弦外之音,姿态,眼神等等,这些都只留在无意识中,然而,它们在我们达到结论时却都发挥了作用。

再者,学理上的讨论与解释又有什么用处呢?要想使患者信服吗?如果他心中已经准备信任分析者,他就用不着这些讨论与解释;是的,有时候我们会了解到,患者并不是“相信”心理分析的解释,而是“他知道那是对的”。这话听起来奇怪,但事实如此,可以由经验证明。因此,我对学生的忠告是这样的:把你的印象或心理解释陈述出来,不要说明理由——除非例外(譬如说,在训练其他心理分析者的时候)。当然,在你说出你的解释以前,是必须小心的;这件事以后再谈。

下面举几个例子,说明在某个时间以内,分析者对它们尚不能有所了解。在这些例子中,分析者抓住隐藏的意义在前,而有意识的了解则在后。当然,这些是例外,就像在时机有利时派出的突击部队一样。这种临时的行动跟长期的、战事的准备是比肩并行的。从这些例子看来,对隐藏意义的猜测是从某个征候或一组特征开始的。在掌握了隐藏的意义以后,分析者常能对患者的人格有所洞察。他所猜测的部份往往使他能够窥见原先未曾察觉的潜意识部份。对一种征候的了解有助于了解患者性格上的其他层面。

有些情况下,在心理分析已经进行到相当阶段时,前述的顺序则会反转。分析者对患者的人格已经有了很深的洞察,许多次的分析已经让他对患者的性格有相当的研究,观察到他的一些特征,了解了控制他的神经官能症的种种力量。这时,当他发现一个新的征候时,当某种新的恐惧,新的强迫行为或观念出现时,心理分析者就能运用他对患者整个人格的了解,很快的、又很恰当的猜测出这征候的潜在意义,它产生的动机与机转。

在维也纳我曾为一个年青的美国艺术家做过分析,两三个月以后,他告诉我一种以前没有对我说过的恐惧症。到这时为止,我们的分析治疗都以他往日的生活和他致力挣扎的一个强迫观念为主。他在极端的清敎环境长大。他的父母是非常虔信的人,对孩子的敎养极为严格。星期天除了祈祷之外,什么事都不准做。他的童年笼罩在阴郁与罪恶感之中。在将近二十岁的时候,他离开了父母的身边,也摆脱了他们的宗敎信仰与生活方式。他来到维也纳,因为他要摆脱一种可怕的强迫冲动——就是想跟六、七岁的女孩做性的游戏。事实上他做过几次,而后就受着罪恶感与恐惧所析磨①。经过几个月的分析后,我们査出了他这件事的起因。原来在他六、七岁的时候,他跟一个女家庭敎师同住一间,那敎师常常把他抱到她的床上,用他来满足性的需要。现在这个患者对小女孩做的就是他小时候女敎师对他做的事情。这只是把他幼年所经受的被动经验用主动的方式表达出来。当然,这个结论染经过了长期而艰苦的努力才获得的,可以跟拼板游戏相比。【①从杜斯妥也夫斯基的几本传记看来,他也有着同样的冲动。很可能也向这种冲动投降过,至少一次。】

在以这个强迫症状为中心的分析中,我们停息了片刻,那时他告诉了我一种恐惧症,这种恐惧症已经使他惊惧了好些年,而现在当他走在维也纳的街道上仍是如此。当他看到烟从烟囱里冒出,或看到火花的时候,他就恐慌。从他幼年的生活经验中来猜测他这种恐惧的来源并不困难。我突然想到那代表了地狱的惩罚之火——我当即了解了他为什么恐惧。

在他提到这种恐惧以前,我对他的强迫症(对小女孩的性欲以及其他此处未加讨论的一些)曾按一般的心理分析方式得到一个整体的认识,知道了他人格的特质。当他提出烟火恐惧时,我已经能够利用这些认识来加以了解了。我回想起他的宗敎背景。我明了他表面上的自由思想与他潜意识中流连不去的老观念处于冲突的地位。对他的强迫症,了解起来费了好几个星期的时间,但猜测他的烟火恐惧却只用了几分钟。两者的对比可以用这样的比喻来说明:

有些孩子们跟生物老师学习认识苹果树的果实,树叶与花。后来他们在花园里到了一棵真正的苹果树,他们便可以认定它一定会结苹果,而不会长核桃或李子,因为他们记得苹果树叶与花就是这个样子。

在这里,我要介绍一个新名词,“回应”(response);我用这个字来指分析者对被分析的反应——对他的言语、姿态、动作等等的反应;“回应”一词中包括了分析者所有的印象。因此,分析者的回应是在情感与智性方面对患者的言词、行为与表现的回答,同时也包括了分析者内在的声音,而他对这声音是有所察觉的。分析者的一切解释,他说的一切话,都是由这种回应为先导,而且大部份由这种回应所决定。因此可以说,回应是分析者因患者而起的内在经验,是他的所察所觉所感所知的汇合。从前面几章的讨论中我们可以知道,回应的主干是无意识的,换句话说,只有一小部份被我们意识到。因此,回应是沃土,我们对心理过程的了解就扎根在上面。从这些根部(它们是埋在泥土之下的),冒出了我们的智性的与逻辑的领会。从这埋藏的根部,长出了心理分析的知识之树。

有些老师敎导学生说,从患者最初提出资料开始,就要运用有意识的知识与学理为工具;这种老师是不可信靠的。因为这种研究的办法是虚妄的,导致心理分祈上的岐途,绝不能加速心理分析。心理分析者与其信靠学理知识,不如信靠他的感觉——他所察觉到的感觉和没有察觉到的感觉。不要把意识和理论知识常做无意识的语言的接收站,因为那样你会接收不到。我知道,心理分析的学生曾用过很久的时光去学习各种理论,他们脑子里装满了知识与学理,要把这些东西抛到一边是极其困难的,但又必须如此;因为,宁可不了解,而不要误解。用极精密的逻辑而导致误解,不如承认自己不了解,并等待真正的了解来临。等到黎明再出击,胜于在黑暗中走错方向。

分析者的回应是对患者的情感回答。那是分析者心中发生的事情,是从模糊的印象开始,一直到他清清楚楚的看到另一个人的潜意识过程(在自我分析时,“另一个人”当然是指向己)。当我们到达了潜意识的至深处的刹那而产生的回应,有着惊人的性质。当然,当分析者用理论的方式走向无意识的资料时,他永不可能产生“惊奇的回应”,那时他只能看到他预料要看到的东西,而把不适合他的部份加以忽视或扭曲。他所遇见的新的东西不可能成为新研究的目标,因为他很快的就把它们加上了标签,放到理论档案中去了。对这些心理分析者来说,心理分析学永远都只是一种“学问”,是一只抽屉,里面装满了公式和学术用语,却没有一件是活生生的经验。

若是如此,它又如何能变成患者的经验呢?只有那自己先吃惊,先有体验,先掌握过这种突然的情感的人,才能够使另一个人吃惊。我已经向学生警告过,不要追随那些虚假的老师,因为他们叫学生用“智性”去研究潜意识。凡是从深处冒出来的东西,只能用从深处冒出来的东西去捕捉。我要我的学生做明智的事,但明智的事却并不总是去靠“智性”可做的,也并不总是我们的智性所要求的。那太过敏锐的吸收日间噪音的分析者,就听不见唯有夜间才奔放的神秘流泉。

心理分析训练机构所训练出来的分析者往往只是一部分析机,他虽是一个人,却没有使他自己之所以成为人的特质。分析者应有沉静的控制,他有的却是“不敏感”,分析者应有的是客观判观,他有的却是“无情无感”。当他坐在患者的躺椅背后,他想尽办法不要做他自己——做什么都可以,就是不能做他自己。但只有那完完全全是自己的人,只有那具最有敏锐的耳朵以聆听内在声音的人,才足以成为优秀的心理分析者。

我具有一种许多纽约的分析家所不同意的看法,我认为分析者的人格是至关重要的东西,是他的工作中最为重要的工具。我的这个立场跟许多老师是相反的,他们要他们的学生在想了解潜意识的现象时,完全忘却自己。我却告诫学生,要敏锐的留意自己的回应。心理分析的技巧中最重要的心得是任何敎科书中找不到的,你必须在自己心里寻见。那跟学生讨论技巧的老师,到最后应该这样提醒学生:“比一切都重要的是:对你自己的自我真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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